“也差不多,之前Sekaper那边发生了一起命案,肇事者撞人后逃逸,现在忆深让我着手查那件事,我也没办法,只能没日没夜地工作,现在累得只能喝咖啡提神了。”孙尧脸上明显多了七分的抱怨和三分的无奈,他负责管理顾氏集团的治安,还要管理整个刑侦大队,对于刚刚走马上任调到这片区域的他来说,负担还是太重。
顾奕珩眼前一亮,像在血腥中摸到一抹夕阳一样,好奇地问:“是吗,忆深什么时候也开始这么爱管闲事了,莫非被撞的人他认识?”
“认识说不上。”
孙尧累得双手逃开,趴在了身后的沙发上,渐渐伸了懒腰恢复过来才凝重不已地说:“倒是和他以前喜欢过的一个女人有关,她的丈夫也在那起事故中被撞断了两条腿,可能以后都要坐在轮椅上了。”
“那个女人,是什么来历?”
“不知道,好像叫陆子芽,本来想调查这个女的。但忆深不让,而且还封锁了消息。”孙尧说着就一脸无奈地叹起气来,他比顾忆深大十岁,还是他的姐夫,但是很多事都非常无奈地得听从顾忆深的安排,谁让他是个顾家的上门女婿,谁让顾家对他有恩,身为刑侦队长,却半点由不得自己,更何况他的直属上司以前还是顾家的一个小员工。
半晌后,孙尧似乎像是响起了些什么似的,如同顾奕珩一般正襟危坐,把以前的一些支离破碎的东西给吐出了口,“奕珩,我想起来了,那个女的你好像认识,她高中不是在青城上学吗?那次公司领导大会,我还把她介绍给你认识!”
“嗯,有些印象。”
那天大雨如初,原本顾奕珩想要取消讲座会谈,但是那个时候学校一个第一名的女生,带动其它学生会成员,强烈要求才没有让那次轰动T市的巡回演讲不了了之。
当时陆子芽穿着紫色的雨衣,头发湿漉漉一片,瘦小地像个受伤又倔犟的小白兔,当着全校师生的面,那样慷慨激昂地宣誓致辞,声音宏亮如瓷器破碎一样的好听,除此之外,顾奕珩对她的印象几乎是不言而喻的强势与冷酷,这样的女人,顾忆深究竟看上她哪点?
说话间,檀木门的门把手已经被拧动开来,顾忆深推开门进来后,也没有仔细看周围,疲倦的双手解开西装外套挂在门口的挂衣架上。
“忆深,回来了?”熟悉的声音传来。
“大哥。”顾忆深回过头来时,视线恰巧和顾奕珩平直地对上。
没想到江淼淼接人的速度会这么快,而且直接回了顾家大宅。
刚刚离开Sekaper以后就直接去了初夏小区,本打算看陆子芽一眼就回来,但屋里的灯一直关着,按平日的时间,陆子芽应该早就睡了,为了不打扰到她,只好先行回来,原本以为顾奕珩这么晚回来江淼淼会先安排住在他以前常去的墨提斯酒店,这样一来,今天晚上他就可以先整理一下头绪,明天再以全新的面貌来迎接顾奕珩。
可惜,突然这么出现在顾家的宅子里,却没有久违的兄弟重逢的感觉,迎面而来的只有一击而中的压迫感,整个大厅里笼罩了一层令人窒息的氛围。
顾忆深收拾好心情后,缓缓走上台阶,顾奕珩的衣着层次感特别强,在从一开始看向他这边时,就以令人意想不到的优越感将他固有的冷淡打破。
“忆深,这么久不见了,长得更一表人才了啊!”谁知刚一坐下,顾奕珩却露天一贯的天使笑,嘴角上扬的弧度和顾忆深面目低垂的角度形成了一道好看的风景线。
“想二哥了吗?过来让二哥抱抱。怎么看起来好像在怕我会吃了你,真是太让人伤心了。”顾奕珩又是一阵顽劣的笑意,却在顾忆深沉默的同时,眼角倾斜成了阴鸷的孤鹰,全程随意的动作,只当这是十分有趣又廉价的玩笑,并为多多留意此刻顾忆深对他还是如同从前般的畏惧。
顾忆深浑身充满寒意,却是并为回答他刻意开玩笑的问话,从小到大,顾奕珩都喜欢寻他开心,用低俗、不雅的事件来刻意挖苦他,如果不是他对事物一贯的冷淡态度,兴许早就败在了顾奕珩刻意营造出的三流气氛里。
大概会让他产生这种感觉,都是源于从小到大,乃至六年前那些不间断的记忆吧,顾忆深心底是这么想的。
许久,孙尧反倒噗嗤一声大笑,“你们两兄弟的关系还是这么不着调啊。”
“哪里的话。”顾奕珩谦虚地一笑,转而又一副拽拽的样子将手臂高抬起来靠在沙发上,视线却是直接不含糊地定在顾忆深的身上,接而又十分魄力压倒性的口吻向顾忆深啐了一句,“忆深,过来帮我捶捶腿。”
顾忆深将近一分钟没有多做回应,只是安静喝着林希递过来的咖啡,顾奕珩却也没有生气,又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深意向顾忆深冷嘲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听我和妈的话,怎么现在是处在叛逆期?连二哥都叫不动你了?”
“过来。”只听到顾奕珩再次开口的声音,现场所有人安静下来,连孙尧也意识到场面的僵化,立刻挥手让还侍奉在旁林希离开。
“是。”顾忆深许久后才咬牙低下头,这一如既往的恐惧从此刻开始似乎已经烟消云散,早就已经记不清为什么再次见到这个面孔会激起心中的未知性的恐惧。
只是习惯了被顾奕珩唆使,也习惯了为了留在顾家,什么痛觉、什么感觉都可以抛却地一干二净。
顾奕珩指了指大腿靠近膝盖的地方,刻意往上拍了两下,“这边很不舒服,帮我捶捶。”
“是。”顾忆深走过去时,本想坐在沙发上随意性做个体面的回应,却也因为角度和空间的关系,不得不两条腿蹲在了茶几旁边,反正顾奕珩也不会刻意让他有坐在沙发上这么轻松的机会吧。
不刁难、命令他的顾奕珩,也只是一个对所有人都可以笑意盎然,对所有事都公平处之的普通人吧,只是,对于他这个弟弟,顾奕珩会是以怎样一种态度来对待的呢?
顾忆深从以前开始就一直不明白顾奕珩之所以不抢走顾氏集团继承人的机会,彻底放弃一切的目的是什么,毕竟长兄如父的这层关系是改变不了的。
不是吗?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跪在我面前吧。”见顾忆深别扭的蹲着的姿势实在有些牵强的成分在里面,心里不太舒服,也破坏了他心中固有的美感的追求,也不管顾忆深是否接受,只是强行下了命令。
顾忆深却是思虑半晌,哽了哽喉咙后断然拒绝,“二哥,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可以不必向以前一样恶作剧,以兄弟层面来说,长兄如父,这些事是我理所应当这么做的。可是,如果再一味刁难下去,只怕会伤了大家的和气。”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顾奕珩笑得越发邪魅,抬起顾忆深的下巴逼迫他看向自己的方向时,却又猛然间松开了手,长而美腻的手指在顾忆深脸上留下来一道猩红的血迹。
顾奕珩却是没停歇下去的打算,接下去反倒笑着逼问他,“还是你觉得自己现在身为顾氏集团的总裁,做出这种低声下气的事很丢脸?”
顾忆深强行稳定下的情绪,被顾奕珩手指剐蹭过的下巴慢慢开始有了一丝的痛觉彻底打破了。
他的喉结微微滑动了两下,捶打小腿的手突然停下,只是冷冷地说了两个字,“不是。”
“那么跪着给我捶腿也没什么咯,对吧?”顾奕珩闷哼一笑,双手又靠在了后颈上,从头到尾都是那样璀璨又轻浮的笑容。
原本可以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可顾忆深却始终忘不了曾经几何时,顾奕珩也用过真心来对待他这个后来者,这个本不该存在的顾家人,只是后来变成这样的理由,已经由不得他去有思考的空间,在这之后不久,顾奕珩以频繁出国的时间打破了顾家所有的宁静。
“是。”
正当顾忆深要跪在顾奕珩面前时,顾奕珩横空飞出一条颀长的右腿,将顾忆深的两道膝盖拦截下来,并改变脸色,态度终于恢复了正经,“我开玩笑,你果然还是怕我。”
“二哥。”顾忆深一脸茫然。
“蹲着也行,那现在换我来问你。”顾奕珩摆正两腿的位置,也用脚尖轻轻推开了茶几,给顾忆深留出了容身的空间。
顾忆深却是十分配合,“你问吧,只要能回答的,我都会告诉你。”
就和小时候刚进顾家大门时那样,顾奕珩为了打消心头的顾虑,也为了打破他的沉寂,以不把他赶出顾家为基准,对他进行人肉式的盘问,只要他可以接受,顾家三少爷的位置,还是为他保留着的。
“跟二哥说说那个陆子芽的事怎么样?”顾奕珩先是饶有兴致地一笑,紧接着没顾及顾忆深捶下来的手,擅自将两腿翘了起来,片刻后又翘起二郎腿,顾忆深见此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