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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月夜,追风

司空虎再看台上时,弟弟正使出一招投怀送抱,这是他俩兄弟平常切磋武艺时摸索出来的近身杀招,其中暗藏奥妙,揉入死缠烂打等多般街头无赖厮闹之变数。

司空虎正自得意,心想这下可有姓洪的受的了,不明白四爷为什么要说晚了。

台上洪少爷摆开散手架势,虚步游走,全不与司空豹贴近搏击,司空豹杀招缠斗屡次落空,正思量换个打法,陡见眼前黑影晃动,火光闪烁,冷风扑面,洪少爷忽然来了招旋风后摆腿,身子腾空跃起三尺来高,一条腿身后扫出,从司空豹头顶横卷过来,由于力猛,脚底带动的劲风把一旁的灯火扇得摇摆不定,有三两盏大铜灯竟然灭了。司空豹闪躲不及,肩膀上重重吃了一下,被扫得斜出四五步远,最终站立不稳,跌倒在擂台上。

洪少爷一脚放倒对手,不等司空豹爬起,紧接着又起一脚。

他要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外乡汉子踢下台去——。

台下观看的司空虎大惊失色,不及多想,本能地飞身跃起,他想赶在那一脚落下之前救出弟弟,免使弟弟受到伤害。但同时他也清楚,要在那一脚落下之前救出弟弟,距离这么远,以自己如此糟糕的轻功,怎么可能做得到。

司空虎是做不到,可是有人却能够做到。

心下惊惶的哥哥司空虎还没有跳到台上,突听得耳畔风响,眼前黑影流星般滑过,云中林已伸手接住了洪少爷早也踢出的那只脚。这个时候,洪少爷的脚尖离司空豹胸膛也不过三寸。司空虎一直就和四爷站在一块,还是自己先动身往外扑,四爷却后发先到,嗖的一下子窜到了台上,这等奇快身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连他也不敢相信会是真的。

洪少爷收脚不及,被云中林抓紧了脚踝,借力往前微带一带。自命不凡的洪家大少重心失衡,仰天摔倒,沉重的身躯砸在台上,直震得擂台发出碎裂的闷响。

司空虎直到洪少爷摔倒了方才赶到,忙俯身扶起弟弟。

司空豹其实并未受重伤,只有左边脸颊上擦破了点儿皮,不过这一跤却弄脏了他平常浆洗得干净的衣裳,撩起了他心头的火焰,当众被人踢翻,他面上可挂不住。司空豹犟着想摆脱哥哥的手,还要接着再打,云中林拦住了他,说道:“不可多事,回去休息。”

司空豹气呼呼的,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洪少爷,眼中直冒火。

云中林对洪少爷举一举手,说了声“得罪”,便要离开这地方。

洪少爷站稳后,伸手拍打了一下衣上的灰尘,冷冷说道:“阁下好俊轻功。不过咱们还没比过,别急着走。”云中林道:“适才救人心切,多有冒犯。在下可没有要打擂的意思。”洪少爷道:“可是你已经弄倒了我,如果你就这么走了,岂不是要我脸上无光。”

洪少爷本来对云中林心存三分惧恨,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够放得翻他,那么远的距离一步到位,这等身手当真是匪夷所思,心里原也想息事的,及看到对方慌着要离去,还以为来人只是轻功了得,武功却不见得高明。所以才出言相激,其实这也叫做死要面子。

云中林有些不耐烦了,冷笑道:“我说了,上台是为救人。还望阁下包涵则个。”

洪少爷道:“如果你非得要走,磕个头认个罪,也许本少爷会饶了你。”

司空虎大怒,骂道:“放你妈的屁,你也不睁开你那狗眼看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谁?像你这种混帐东西也配跟他动手。让老子来教训教训你这乳臭未干的小畜生。”

司空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云中林挡住他道:“你们先下去吧,既然这位大侠一再相逼,咱们天涯镖局可丢不起这脸,就让我来领教领教他的高招好了。”司空豹喊道:“四爷,这厮不识好歹,得着力揍他一顿。”云中林微笑着点点头,道:“下去吧!”

司空虎扶着弟弟,恶狠狠地瞪了洪少爷一眼,下台去了。

台下数百双眼睛急切地等待着接将临场的好戏。

洪少爷脱下紧身劲装,露出一身虬突的肌肉来,还不停地扭动脖子,伸曲手肘,扩张胸肌,在台上蹦腾跳跃,先把前戏做足。在激战前夕,他要作好充分准备,要把肌肉完全放开,调好状态,也好尽力施展拳脚,不管来人有多少斤两,他照单全收了。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洪少爷江湖经验少,还以为他就是天下第一高手呢!

云中林倒是显得悠闲自在,倒背双手,面露笑意,姿态安详,目光游移,只注意远方的星空,一袭黑衣在深人、夜的微风中轻舞飘拂,他人本来长得英俊,这时看上去潇洒极了。

台下看客之中多有良家妇女,她们的眼中早对这黑衣公子流露出关怀之情来,生怕他也会像之前那些人一样被洪少爷打倒,暗中早替这位素不相识的少年捏了一把汗。

陡听洪少爷大喝道:“动手吧!”云中林平伸出一只手来,摆了个请的姿势。

洪少爷虎吼一声,使一招天马行空,十指箕张,身如离弦之箭,向云中林扑过来了。

云中林淡淡一笑,直放他近到身前,方才滑步闪让,躲过了洪少爷这一记狠招。

当与洪少爷擦肩而过之际,云中林返身一脚踢出,这是他平常爱用的单弹脚,唤做‘倒打翻山,’借力打力,这一脚很准确地踢在洪少爷屁股之上,洪少爷收势不住,被踢得径往前冲出七八步,想刹也刹不住,毕竟还是摔了个狗吃屎,弄得一脸灰土。

台下一片叫‘好’声,最开心的要数那些妇女们,她们笑开了。

倒地后的洪少爷翻过身来时,云中林也在一丈开外。

直到这时洪少爷才注意到,由始至终,人家并未认真去瞧过自己一眼。显然并不把他洪某人当回事儿。洪少爷也清楚,今日遇上的,肯定是劲敌了。但他天性狂傲,仍然不肯服输,再说了,岳父岳母、未来的妻子,还有无数双要命的眼睛,正在盯着他呢?

洪少爷单脚点地,跳了起来,拍拍双手后,再次拖开了进攻的架势。

云中林变了面皮,冷笑道:“我说大侠,我看还是算了吧!瞧你这身功夫,应该是在河南武扬庄八步神拳张云冲哪儿学来的,就算是你师父张云冲大侠来到这儿,只怕也还得给在下三分薄面。你已经胜利了那么多,见好就收吧,没有必要自寻烦恼。”

云中林一片苦心,本是良言相劝,叵耐洪少爷却听不进去。

总之今晚面子是丢大了,如果不争回一口气,他是不会下台的。

此刻的洪少爷就像那些输红了眼的赌徒,非得要把老本陪光后方肯甘心。

台下的吆喝呼喊声激怒了洪少爷,洪家大少怒喝道:“废话少说,就算你认得我师父,你到目前为止还未曾打赢我洪自力。来吧!”云中林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洪自力少爷气愤填膺,也已施展开看家本事——八步神拳第七势‘龙游九天’。他那沉重的身躯奔动起来了,双脚忽左忽右,突前突后,循环前进,变化无端。

这八步神拳乃是武林一绝,讲求的是八步杀人,虽然算不上是绝顶功夫,却也不可小觑。可惜今天遇到的是云中林,是月夜追风,江湖中一流好手,不要说对付洪自力这种才练了半坛子的,就算是张云冲亲自出马,恐怕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处去。

这一次洪少爷拳脚齐到,云中林竟未闪让,反而直面接招。

不等对手近身,天涯镖局的云四爷开始反击了。

云中林早在心里讨厌这高傲狂妄的姓洪的大少爷,所以出手不再留有情面,只见他脚踏坤位,错步飞身,出招竟是满天花雨秋风扫,身子旋风般转动开来,围着那洪自力少爷转得几圈,这位大少爷浑身上下已被他踢了十八九脚,脸上竟吃了三四十记大耳光。

云中林得手后退到一边。洪自力少爷犹自在原地转了十来个圈子后方才跌倒。

这次洪少爷再也没能爬得起来。这可怜的大少爷算是倒霉到了家,还未曾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方疾风骤雨似的拳脚也乱纷纷击落在他身上了,他只看到人家那如鬼似魅的身影车轮般倏来突去,弄得自己眼花缭乱。在云中林拳脚交加之下,洪自力能够清楚感受到的,怕只是皮肉带来的痛苦了。其实这洪少爷心里何尝不想出手反击,可是没有机会。

洪自力少爷再次跌倒了仍然不愿相信,天下竟有这等奔雷闪电般身手,真是活见鬼了。本想在岳父岳母及未来妻子面前讨回颜面的,这下可好,连剩余的那点面子全丢尽了。

不幸的洪家大少在地上扭动得一下身体,感到浑身上下疼痛非常,似乎连骨架都散了,心头又是羞愧,又是惊恐,一滴清泪从眼角滑出,最后洪少爷连挣扎爬起都不想了。

好半天后,台下方才暴出一片彩声,洪自力无地自容。

幸好云中林手下留情,他的骨架没散,受的也只是皮外伤,口鼻流血而己。

云中林不打算再与洪少爷多加纠缠,冷笑一声,却要离去,猛可见火光下有人影晃过,擂台上顿时多了一个身着白衣的年青书生,这身手同样快得匪夷所思。

白衣书生手摇羽扇,笑态可掬。云中林自然不认得这个人,但已到台下的司空虎与司空豹却是认识的,这书生在落雁崖时和姓周的强盗在一块,听说假的‘七爷’死了,他还来吹过一段悲哀的曲子哩!可是他们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白衣书生是谁他们并不知道。

这次出门走得匆忙,李天雄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其实这个年轻人就是当朝的太子,未来的皇帝。李天雄还受朝中闻太师之托,要给这个太子捎信呢!

太子来到云中林身边,和颜悦色道:“想不到竟会在这种地方见到独步武林的绝顶轻功,太幸运了。如果在下猜得没错,这位爷台应该就是江湖中人称月夜追风、天涯镖局的四当家云中林云四爷了。”云中林奇怪道:“阁下是谁,恕在下眼拙,认不出来。”

太子道:“在下无名之辈,四爷不认得我,也不奇怪。”这时他的目光转落到蜷缩在地上的洪少爷身上,笑道:“四爷如此英雄人物,怎会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云中林道:“这厮太过无礼,不教训教训他,他怎知天有多高。”太子道:“这洪少爷吃了这顿暴打,我想他在未来的岳父面前怕是再难抬得起头。唉!听说他与马二小姐原是两情相悦,这次在此设擂台比武,怕也是情非得己。古人云:君子有成人之美。四爷原不该把他弄得这般狼狈。”太子摇头叹息,装模作样。云中林懒得理睬他,转身大步离去。

太子急道:“四爷请等一等,在下还有话说。”

云中林驻足停下,冷冷地道:“阁下还有何事,请一次讲完!”

太子满脸堆下笑来,谦卑道:“寒舍离此不远,四爷何不到舍下喝上一杯。”

云中林老实不客气,漠然道:“在下尚有要事在身,不便打扰,再会。”

太子走上前来,真诚邀请,说道:“久闻四爷英名,如雷贯耳,今日幸得相遇,何必匆匆要走。四爷或许不知,其实在下与贵镖局颇有渊源,总镖头断肠剑李爷李天雄、无情刀狄爷狄为等多曾相识,就是你们之前的七爷陈七——。不,应该改叫鬼影神刀燕雪飞了。我和他们都熟识。远的不去说了,就是眼前,虎豹兄弟也是认得的,说来大家不算外人。今日有幸在此见到四爷,四爷要事,本不敢相扰,然夜已深,四爷就算事急,也不急在一时。四爷若不到舍下坐坐,错过结识四爷这等英雄豪杰的大好机会,只恐在下此生唯有遗憾了。”

云中林闻言,诧异道:“你究竟何人?怎会认识我的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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