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石板小桥,由两块条形的石块搭在溪沟两端而成,上面既无护栏,地面也没做平,用于村民走路方便之行,严重的问题是,因为土基变形,两块石条中间,有一条十公分左右的细缝,而且宽窄不规则,黑暗时,稍有不慎脚就会嵌入,目前柠檬和田格都处于半意识状态,如果引导不好,就会跌入溪中。
季伯仔细地察看了小桥,试着又走了一趟,还是左边的石块相对宽一点,他决定不走中间,走单边。
为防意外发生,季伯想走在最后面,即使两人中有跌落,他至少可以扶一把,季伯点起一个火把,插在桥一端的田里,又将桃木棍插在边上,这样可以吓走那些小鬼,防止骚扰。
“柠檬,我们再上路吧!”季伯拉起柠檬的手,在前面引路,当柠檬第一脚踏上小桥时,季伯侧身让过,等后面的田格慢慢过,自己紧跟在后面,一直看着两的的步姿。
柠檬走得还算稳健,脚步细碎但基本呈直线,田格不知怎么回事,一直向外侧偏,季伯不得不用手臂挡着,当田格方向偏离时,就轻轻地拍打他的身体,把他纠正过来。
看来有惊无险,两人马上过了桥,前面的柠檬已经一脚跨出石板,踏上对岸的泥土地上。
正在此时,桥下突然传来一声“咳咳”的呛水声,季伯一听心里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溺水童鬼就从水里爬了出来,动作相当敏捷,苍白的小脸挂着水珠,稀疏的头发,长期浸泡在水里而白皙的皮肤,张着小嘴,盯着桥上的柠檬。
一出水,溺鬼就拖着湿淋淋的身子攀上溪沟,直扑柠檬而来。
此时的柠檬完全没有反应能力,防御和抵抗力均处于极低水平,要是被溺鬼抓破皮肤或者咬到,后果不堪设想。
季伯见事情危急,急中生智只得先一把将田格推下了桥,柠檬和田格现在是连体,田格跌下桥,柠檬手腕上连着的红线一紧,加上受到惊吓,也“啊”地一声向后退了三步,被田格带入溪水中。
溺鬼扑了个空,转身望了望桥下的柠檬,想跳下去追,季伯此时早有准备,一个凌空跃起,右手抓住了溺童的一只小腿,溺童的小腿冰冷滑腻,又不断挣扎,差点要从季伯手中滑出,季伯拼了命拉着,双腿尖勾住石板的缝隙,不让自己的身体掉下去。
田格和柠檬掉下溪沟后,所幸被中间的一块大石头卡住,才没有再往下面随着水流冲走,要是溺童也下了水,在岸上他还弱一点,一入水,那是他的天下了,两人非被他拖走不可,所以季伯是不敢松手的。
溺童见腿被拖住,就回过头来跟季伯斗,还滴着水珠的面孔,加上一排黄黄的小牙,冷漠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是普通人,早就被吓坏了,季伯是身经百战,哪种鬼没见过,小小溺鬼功力低下,还奈何不了他,他抡起另一只手,“啪啪啪”迎面击打溺童的脸,溺童被击个正着,脸都被打歪了,但依然不依不饶,返转身去抓季伯。
季伯发了狠心,把溺童小身躯一拖,趁机腾出一只手,用手臂勒住他的脖颈,一用力,只听到“咔嚓”一声,把溺童的脖颈给折断了,溺童的小脑袋一下子垂了下来,耷拉着再无声息。
溺鬼是无所谓死和活的,等一会他就会恢复过来,季伯跑过去拿起地的桃木杆,狠狠地插入溺童的心脏,他才全身软下来,瘫在桥面上不再动弹。
季伯管不了他那么多,救柠檬和田格要紧,他跳下桥面,先扶起田格,把他拖到岸边,然后再把柠檬也拖上来,跌落时柠檬的左腿磕到了石块,鲜血直流。
季伯拿出小刀,割断自己的衣袖,撕下一块布条,帮柠檬简单地包扎了伤口,如果热血被周围的小鬼闻到,将会蜂拥而至,那就难对付了。
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意外,季伯有点手忙脚乱,幸运的是,连着田格和柠檬中间的红线没有断,要是断了,柠檬可能有无法回魂的危险。
先保柠檬的安全第一,季伯把红绳中间拧起来,打了个结,中止柠檬和田格的魂魄交流,又回转身掐紧田格的脖子,逼着他把体内柠檬的灵魂逼出来。
但奇怪的是,田格竟然没有一点反应,依然吐着舌头均匀呼吸,难道他另开了气道?
季伯明显地有点慌乱了,眼泪都要出来了,想着如果因他而失去孙女,这后果怎堪重负?
更惊奇的事情还在后面,柠檬和田格竟然自己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摇晃着从溪沟里爬上去,柠檬先上了岸,转过身来伸出手拉田格。
季伯无法解释这种现象,两个理论上毫无意识的人会表现出情感,这一瞬间,那种共患共难被表现得淋漓尽致,季伯静静地站在边上,呆呆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其实是季伯有所不知,发生这样的情况要归功于柠檬前几天进入猫身的经历,田格长期寄驻于野猫的身上,对猫性已经非常熟悉,就像自己的家一样,两人红绳相连的那一刻起,已经达成高度默契,心心相连戚戚相映,互成一体。
当田格跌落桥面时,柠檬心灵深处的担忧和不安情绪被激活,传达到了田格的身体上,田格马上出现感应,被暖和的身体具备了适用柠檬灵魂的条件,田格借用柠檬的意识,恢复了自主呼吸和朦胧的思维,下意识地开始与配合柠檬进行自救。
两人像睡梦中刚刚醒来的孩子,蹒跚着,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步地走向田野。
季伯跑上去,解开红绳结,拉起柠檬的手,引导着她在渠沟边坐下,田格很乖巧地并排坐在柠檬的身边,挺直着腰板,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安静地坐着。
柠檬的伤口还在流血,皮肤上好大一块淤血,季伯去边上采了些艾叶草,放在嘴里嚼烂,轻轻地敷在伤口上,再找来一条干净的布条包扎,此时的柠檬不会有痛感,处理伤口是为了不让血继续外流,也需要防止伤口感染。
一看时间,已是凌晨三点左右了,季伯心里焦急,不得不马上赶路,田格的身体没有大碍,至少从外表看不到伤。
这一路走得挺顺,两人的配合越来越默契,走路的步调相当一致,路也平坦,速度明显加快,柠檬机械地挥动着手臂,生硬地跨着步伐,不急不缓,平稳自如,带着田格一前一后行走在漆黑空旷的田野里。
季伯对后面穿过那条马路增加了信心,走出这片田野,前面绕过一个小村落,东面就是那条马路了,马路快慢车道间装有水泥墩隔离栏,柠檬和田格是无法跨越的,不得不从红绿灯的路口过,最大的考验是夜间跑路的大货车,声音响灯光强,有的还会闯红灯,不知道那些停在路口等信号灯的司机,看到一个老人深夜一前一后牵着木然的一男一女,从眼前走过,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前面的村庄很小,百来户人家,此时正是睡意正浓的时候,整个村庄一片寂静,借着昏暗的路灯光,季伯带着柠檬和田格踏上了沿村的小路,这段路季伯最怕的是狗,狗的嗅觉灵敏,嗅到异常气味就会狂叫,要是惊醒了主人或者吓到柠檬和田格,都不是好事情。
季伯早有准备,拿出两个黑色的厚布袋,套在柠檬和田格的头上,这样七窍逸出的气味会少很多。
果然,还未走到村尾,一条小黑狗从门缝里窜出来,远远地对着季伯他们狂吠,在寂静的夜里,黑狗的叫声引起了其他狗的一起狂叫,一瞬间,村里狗叫声此起彼伏,季伯看到有几户人家的灯拉亮了。
如果不快速通过,村民们就会出门查看情况。
季伯让柠檬和田格在后面慢慢地走,自己小跑过去,在黑狗面前蹲下,用眼睛直愣愣地盯住它,那小黑狗看着季伯,慢慢地平静下来,吠声由高到低,终于辜辜地返转身退入门内,季伯刚松了一口气,回转身却发现一只大黄狗正不声不响地慢慢接近柠檬和田格。
“糟了!”季伯大叫不好,回转身跑过去赶大黄狗,但已经迟了,大黄狗扑上去,咬住了柠檬的衣角,用力地撕扯,把柠檬拖得跌跌撞撞,摇晃着要跌倒。
受到惊吓的田格突然双脚拉拢,一蹦一跳在原地转圈,双手伸直在胸前,看样子非常烦躁。
季伯知道这是灵魂失去对肉体控制的极度表现,如不及时处理,田格将会扯断红绳逃跑,季伯管不了那么多了,把手中的桃木棍狠狠地向大黄狗砸去。
木棍准确地砸在黄狗的脑袋上,黄狗一声惨叫,放开柠檬,跑得无影无踪,季伯扶住柠檬,转身拿出一张符条,贴在了田格的脑门上,田格被定身在那里,不再跳动。
“柠檬,你先在前面走,我来带田格!”季伯低声命令柠檬,柠檬听话地迈开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季伯在后面抱住田格,双手握住他的双腕部,两脚与田格齐平,贴着他的脚跟,以走路的姿势带着田格,紧紧跟随柠檬,终于把两人带出了村庄。
回家的路总是如此艰辛,化解完一个个困难,前面又有一个大的劫难在等待着他们。
远远地,季伯看到前面马路的红绿灯口警灯闪烁,四五辆警车停在路边,几个交警手拿反光指挥牌,正在设卡执法。
是何七得知了情况在拦他们,还是刚巧碰到交警设卡检查,季伯还不得而知,这种路口后半夜查货车超载或者查酒驾是常有的事,会不会这么巧,季伯他们刚好遇上。
季伯犯难了,要是绕过这个路口,来回至少得五公里,以他们走路的速度,没有一个小时是完不成的,也更需要担心绕路时在路上遇到更大的意外。
冷静了一下,季伯决定先去探个究竟,把柠檬和田格引到一堵围墙边,让他们面壁站着,分别给两人的后脑勺贴了黄纸条,季伯整理了一下衣服,缓缓地向路口走去。
看车辆的标志,是交警,总共三辆警车,大概七八个警察,有三个站在路中间拦截,两辆货车被拦下,正停在路边接受处理。
季伯特意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他要判断是不是何七故意以设卡的名义在等着他们,如果是的话,附近一定有支援等待,但四周一片漆黑,没见有其他什么人影,季伯还是判断,这是一起正常的执法行动,看来他们的运气实在是好,什么都遇上了。
是等,还是想办法穿过去,季伯一下子真难以下决定,等待没有终点,随着时间的推移心里会很焦急,他也等不起,强行过去,怎么通过,他得想出个好办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