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李一路向田格介绍,这里的鬼王有两个,一个叫白面书生,一个叫倒醉鬼,两个鬼一起统治着这一片大概10万平方公里面积的地盘,百年以来,因为此地管理有方,各鬼相安无事,倒也国泰鬼安,大家每月向逐个上级鬼主贡些钱物,再由各区鬼主把贡物统一按时交到白面书生那里,鬼王养有一支守护队,由倒醉鬼统一领导,防御外来鬼的侵入和内部纠纷。
倒醉鬼嗜酒得名,每天走到哪里,腰间都挂着一个酒葫芦,时不时地喝上一口,三口即醉,五口倒地,酒量一直没上去,但就是喜欢喝,每次看到他时,都是一副醉薰薰的样子,倒醉鬼由此而得名,但倒醉鬼王喝酒并不误事,脑袋一直保持着清醒,表面看上去一副凶神恶煞,其实内心柔和善良,做事也是雷厉风行疾恶如仇,大家都很敬仰他,倒醉鬼王有一点很好,从不以大欺小,新鬼老鬼大鬼小鬼一视同仁。
说起那个白面书生,可是有些来头的,当地的土地菩萨是他干爹,通过这个干爹,他又结识了很多小神小仙,用小鬼的话来说,他的背景非常深,是通天的。
白面书生以前是个私塾老师,据说是被一条五步蛇咬死的,那天傍晚他在自家院子里伺弄一些花草时,被一条墙角里窜出来的五步蛇咬中脚踝,当时他就慌了,因为他认得五步蛇,很毒,但这个人就是书生呆子,一想到是五步蛇,顾名思义走出五步之外就会中毒而亡,于是跑了四步就不动了,一直呆在原地等待有人来救援,可惜当时大家都在家里吃饭,没人听到他的呼救声,渐渐地毒汁蔓延到全身,就死了。
成为鬼后,白面书生一直很怕鬼,从来不呆在乱坟岗上,从不去阴暗的小路,更不喜欢去花园菜地这些地方,他有恐惧症。
但是,鬼跟人不一样,你不可能住高楼大厦,也不可能给你提供整洁干净的独居室,为了改善自己的居住条件,白面书生开始努力讨好当地的大小鬼主,希望寻求庇护。
有一天,他偶遇当地土地菩萨坐在一块石头上叹息,平时鬼魂看到菩萨是要回避的,以防惹了菩萨不开心被打入地狱,而且菩萨也有威严,浑身具有杀阴之气,那些小鬼自是避之不及,只是白面书生很有心计,觉得这是个难得的巴结菩萨机会,就小心翼翼地趋上前,问菩萨有何郁闷,是否可以帮得上忙。
土地菩萨斜了白面书生一眼,看他一脸诚恳态度谦卑,但有礼有节落落大方,看起来也是一个读书之人,就跟他聊了起来,诉说自己的烦恼。
原来,做菩萨也并不轻松,每月要向上级汇报当地鬼口和土地数据,这个一项非常复杂,工作量也非常大的事,因为新鬼的数量每天都在增加,有的鬼也有地域流动,都要一一登记在册,向上汇报,本来菩萨身边有个小跟班的,每月帮他完成这些繁琐的事情,但这段时间这个小跟班生病了,每天唠叨着思念家乡,一直嚷着要回一千公里外的家里去,做事情完全没有心思,态度消极不说,还经常出错。
眼看着汇报日期临近,土地菩萨愁得每天睡不好觉,这是要挨批的,他压力也大。
白面书生可是聪明人,当然认为这是个极好的机会,于是自告奋勇替土地菩萨做事,果然不负菩萨所望,白面书生文笔好,勤奋细心,把报表做得一丝不苟,获得了上面的表扬,后来土地菩萨索性把白面书生当成自己的手下使唤,白面书生聪明好学,又懂得拍马,把土地菩萨伺候得服服贴贴,渐渐认他当干儿子。
有了这个靠山,白面书生如鱼得水,在当地使风唤雨,慢慢积累了威望和权力,但他缺少蛮气,有谋无勇,后来认识了倒醉鬼,两人一拍即合,一内一外共同管理起这片区域。
“本来一切平静,大家和谐相处,一个多月前,突然来了个女鬼,打破了这份多年来的宁静”鬼医李对田格说。
“女鬼?”田格惊讶,“这个女鬼什么来头?能把这里搅混,难道白面书生和倒醉鬼王也奈何她不得吗?”
“嗯,非常厉害”鬼医李点头,“她叫钱可可,据说生前与千尸僵人通奸,成为不伦不类的人鬼,后来被烧死了,成鬼后由于吸食了人血,身上通有阳气之道,其他鬼魂近不了她身,她还会吸阴气,鬼们都很怕她,她欺凌霸道,没下来几天,就抓了很多小鬼供她吸阴之用,倒醉鬼跟她斗过,也差点被她吸走阴气散了魂魄,从此不敢再与她面斗,还有呢,后来那个钱可可领了一个人,来跟白面书生和倒醉鬼谈判,听说那个人就是生前与她通奸的千尸僵王,我是没见过,也只是小道消息传来的话,他们高层的事,我们也不好多打听”
听闻此言,田格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钱可可神通广大,在阳间死了后,竟然在阴间横行霸道,更没想到这个何正重也是心机之人,偷偷背着黑山来阴间争取力量,看来以前小看何正重了。
田格很庆幸自己的这个决定,要不是他深入鬼域,只在人间努力,都不知道背地里这样的暗流涌动。
一路上不时有鬼走出来与鬼医李打招呼,看来鬼医李的鬼品不错,与当地小鬼交情甚深,这也是他平时默默无闻给大家治医看病积累下来的德。
翻过二座山,田格走得混身冒汗,湿透了衣衫,裤管也被荆棘划破,鞋子早被露水打湿,人也有点疲乏,倒是鬼医李健步如飞,在前面带路,还不时回头与田格聊天,没有显出一丝疲样。
“鬼医,还有多少路呀?”田格想坐下来歇息,被鬼医李一把拉起,“快了,别休息了,转过前面一个山头就到了,我看天色微白,得加紧赶路,否则太阳一出来,我可走了不这光明正大的路”
本来田格想再细细问一下关于何正重和钱可可的事,但转念一想有点唐突,打听得太细了,会引起鬼医李的警惕,更何况他与鬼医也是第一次见面,虽然心里是信任的,但鬼间的事很有可能比他想像的复杂,千万得小心行事,别过早暴露太多的信息,以免节外生枝,待以后熟悉了,再慢慢向他了解。
“等一下!”突然,前面的鬼医李拦住田格,把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别出声,让田格蹲下身子。
“怎么啦?”田格慌乱地问。
“没事,你看树上”鬼医指了指一棵槐树,“上面有一只乌鸦”
“乌鸦?”田格不屑地轻笑,“你怕乌鸦吗?”
“不是”鬼医轻声说,“你仔细看,这只乌鸦身上,附着一个新鬼魂呢”
借着依稀的月光,田格用天眼果然看到乌鸦身上重叠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我饿了,搞点点心吃吃,你等我一下”
鬼医李丢下田格,独自伏低身子匍匐着向槐树走去,轻手轻脚地爬上树杆,那只乌鸦一直没有发觉他,在树枝上打盹。
当鬼医李离乌鸦还有二米多距离的时候,突然伸出长长的舌头,一下把那只乌鸦卷住,乌鸦也机灵,张开翅膀就要飞走,但鬼医更快,长长的舌尖裹住它的身子,用力一拉,把乌鸦含在了嘴里,咬住乌鸦的头部,只剩下大半个身子在外面挣扎。
就在此时,田格发现一个黑影离开乌鸦的身体,飘逸到空中,慢慢随风散去。
鬼医李贪婪地吸食乌鸦的血,直到把乌鸦的血吸干,把它的尸体扔在草丛里。
抹了抹嘴角的残血,鬼医显得很精神,微笑着看着田格。
“你怎么要吃乌鸦的血,这不是杀生吗?”田格不解地问。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强食弱肉,依次进入相互循环,你生前不吃鸡肉猪肉么?不吃瓜果蔬菜么?它们也是有生命的,一样呀!”鬼医李笑着,夸张地打了个饱嗝,伸伸懒腰踢踢腿。
“可是,那只乌鸦,有什么特别吗?它身上的灵魂去哪了?”
“人在刚死的时候,有的运气特别好,就能附着在一些小动物身上,借身吸阳,以维持自己渐渐盛长的阴气,这可是我们最喜欢的食物,你看呐,那个新魂附在乌鸦身上,吸走乌鸦阳气的同时,有很大一部分阴气寄托在乌鸦身上,我们很喜欢这样的阴气,纯,大补,把乌鸦的血吸了,就等于是把那个新魂的阴气吃了,它会飘散,成为孤魂,而我,就更有精神了,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运气不错呀,这种食物很难得的”
“那个新魂,不是被你害了?”田格有点生气。
“唉,这就是你们人类的理解,其实也正常呀,它的失去,换来了我更长的存在,不是一样的嘛”鬼医李笑着,“这里没有生和死的概念,我不是杀人,只不过让那个新魂用另一种方式存在,我来替他更长时间的存在而已,这个理论,你能理解吗?”
“不理解”田格摇摇头,“我也不管这些了,正事要紧,你还是赶紧带路吧,天色慢慢亮起来了”
“嗯哪,快了,最多再二十分钟吧”鬼医李挥挥手,加快步伐,在前面走得更快了,年轻的田格竟然有点跟不上,不由得小跑起来。
下了山腰,往东面平走,刚转过一个小弯,突然前面现出一片空旷的空地来,这里三里环山,绿树郁葱,风静日丽,一看就是个风水极好之地。
“到了”鬼医李指指前面的山坡,“这就是白面书生和倒醉鬼的大本营,我们称这里为暮光之城,里面大着呢,很豪华,很气派,城里面,不是每个小鬼可以随便进出的,要见着白面书生和倒醉鬼,就更难了,你自己去试试运气,看能不能见着他们”
“这次辛苦你了,鬼医,谢谢你带路”田格拍了拍鬼医李的肩膀,“我会记着你的,以后有什么事要你帮忙,还得麻烦你”
“没事呀,你有事可以随时找我,就在老地方,除了出诊,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如果找不到我,给我在树下压张纸条就行,我会来找你的”鬼医李一直小心地望着山城那里,神情有些慌张。
“我先走了,你自己去吧,洞口有人把守,你自己想办法通融,去见鬼王”鬼医李丢下田格,一个人头也不回地原路小跑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