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万簌俱寂,黑暗笼罩。
等柠檬起床,季伯和李思勤早就起来了,准备工作基本做好。
季伯再次跟柠檬交待了这次寻找妖妖的注意点,确保自身安全第一,方圆三公里为主要搜索范围,一柱香时间内,如果没有结果,必须跟他回来,灵魂飘散中,出现主意识失控,或者无法自我定位,马上返回,如果有幸找到妖妖,先不要交流,把她引入水仙花中即可,季伯还与柠檬设定了手势,抬右手表示一切正常,举左手出现不适,双手并举,提示有危险。
两张铁床摆放在草坪上,四周插了一圈火把,微风吹得火焰一晃一晃,现场有点诡异的感觉。
大家的表情有点严肃,田格走过来,给了柠檬一个结实的拥抱。
“干吗,生离死别呀”柠檬调皮地笑着。
“答应我,如果找不到妖妖,别任性,一定要及早回来,我不想失去你!”田格看着柠檬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经历过一次死亡的田格对灵魂的捉摸不定有深刻的体会,人一旦死亡,灵魂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恋世,它们飘忽不定,连自己都无法把握,妖妖被世间情义深深地反复伤害,她的灵魂阴气渐弱,哪怕这次柠檬见到了她,也不一定能带着她回来,一不小心,柠檬就会自己丢失方向,再也回不来了。
“嗯,我答应你,一定平平安安地回来”柠檬用力地点了点头。
田格从脖子上解下一个玉佩,这个圆形的圈状玉佩,是韩康夫妇送给他的,带着体温,把玉佩戴在柠檬的脖子上,“这个玉,象征着平安吉祥,是你和爷爷把我带回来后,韩康叔叔送给我的,希望能保佑你这次平安”
时间差不多了,季伯催促柠檬留出一点时间静心闭气,大家分别与柠檬握手拥抱,感谢她这次为唤妖妖作出的冒险行为,也祝福她能平安回来。
盘腿而坐,掌心置于下腹,柠檬吐气纳神,收笼思绪,把意念集中在丹田,大约十分钟后,柠檬感觉整个人浊气全尽,精神倍爽。
“准备好了吗?”李思勤问柠檬和季伯。
两人同时点头,分别平躺在铁床上。
帐幔放下,轻风吹拂紧纱飘,柠檬集中思想,把意念定在自己的脑海中,尽量不让杂念丛生,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安定,让自己的灵魂和身体作最后的告别。
李思勤点上一柱香,香烧之际,就是两人回来之限,否则朝露初绽,阴气不聚,危险会陪增。
时辰一到,李思勤果断地按下手中的开关,一股强电流从蓄电池中流出,瞬间到达铁床,激得柠檬和季伯剧烈颤动,身体呈背弓状后仰,震得铁床嘎嘎作响。
电流持续输出,每一波都击得柠檬和季伯身体大幅弹跳,三四次后,两人身体均安定下来,四肢伸展,无力瘫软。
强电流穿过身体,扰乱了心脏的电生理,心脏被击停,血液和呼吸停止,体内的灵魂因无法适应,一下子被逸出身体,飘忽在肉体周围。
“苍茫四海均为家,落叶无根不需恋,亲情暂离莫回头,终得归宿豁然开......”李思勤手持桃木剑,烧符扬纸为柠檬和季伯送行。
灵魂离开身体的时候,会产生强烈的留恋,因为肉体还处在热身状态,很容易再次回入,为了防止出现返魂,李思勤要协助两人,引导他们离开身体。
观察到柠檬和季伯的身体已呈濒死状态,李思勤马上烧了香纸,送给无常和小鬼,黑白无常观人间生死之态,看到有人临死,往往会派小鬼或亲自在附近守候,以套鬼魂脖子铁索,把它们带到阴间,走奈何桥和喝孟婆汤,容易让鬼魂忘记过去,这是万万不可的,李思勤烧些银两贿赂无常,希望他们行个方便,不要把两人带走。
天上忽然飘起了细雨,李思勤让韩幕拿了伞为香柱挡风遮雨,香火万不可灭,这是柠檬和季伯回来的指明灯,也是他们回来大限的时钟指示。
小桌上的水仙花缓缓腾空飘起,李思勤放下桃木剑,舒出一口气,合什默默为两人祝福,希望他们顺利找到妖妖,平安回归。
“菲菲阿姨,柠檬姐姐和季爷爷什么时候回来呀?”吉吉抬起头,看着韩菲问,“这幸运星,是送给他们的吗?”
韩菲一夜未眠,一直在折幸运星,给柠檬和季伯祈福,小吉吉也早早地醒了,帮着韩菲一起折叠幸运星,玻璃瓶里,已经有小半瓶五颜六色的幸运星折好,吉吉不时地捧起瓶子,举到眼前摇晃。
“吉吉,帮阿姨一起折好吗?你每折一个星星,放入瓶子前,对着星星说一句柠檬姐姐季爷爷平安,然后他们就能平安归来了”
“嗯”吉吉听话地点头,稚嫩的小手笨拙地折着彩纸,依着韩菲的样子,认真地折好一颗星星,虔诚地双手捧着,嘴里念着,小心地放入瓶子里。
田格一直抬头盯着半空,这雨下得正不是时候,阴冷的空气会冻伤刚出窍的灵魂,让柠檬和季伯的飘行更加困难,而且妖妖也会躲避,寻找难度大增。
季伯早就看到了不远处戴着尖尖纸帽的黑白无常,手拿铁链,静静地观察着他们,小鬼上前,要来捉拿季伯和柠檬。
小鬼还没靠近,就感觉到季伯的一股气势,季伯长期与鬼魂接触,身上积累了一份阳气正身,一般游魂小鬼都会离他三分。
让柠檬藏在身后,季伯走到无常身边,向他们简单地解释了事情的大概经过,请求能通融放行,只要二个时辰,他们就回到身体里。
无常是阴间最冷漠无情的角色,平时扮着个脸,从无笑容,这次其实早已收了李思勤烧的银两,对事情也有了个大致了解,虽然是多年冷漠鬼王,但心里的怜悯之情还是打动了他们,见季伯说得诚恳,就应允了他的请求,但告诫两人,在天亮之前如果他们还没有办法回到身体里,那就休怪他们不客气了。
季伯道了谢,见两个无常远离,就拉着柠檬赶紧走。
柠檬体弱,虽然凭借自己的意志和经验,稳定了自己的灵魂,但还是飘忽不定,很难找到方向感,要不是爷爷在边上护着,她恐怕会被细雨和斜风打散吹走。
天气阴冷,柠檬浑身颤抖着,很难受,时有小鬼在边上骚扰,对她又拉又扯,季伯在边上挥身驱赶,把小鬼训呵走,那些小鬼欺生,见到刚死的灵魂,知道肯定会有亲人烧纸钱,就要讨些好处,有些会很难缠,一直跟随,明抢暗夺。
李思勤没有驱鬼的功力,只得继续烧着银钱,让这些小鬼去抢,分散它们的注意力。
柠檬慢慢地定下神来,季伯放开她,让柠檬自行独立飘荡,因为时间很紧张,两人不能一直在一起,需要分三寻找妖妖,季伯的最大使命是保护柠檬,离她不会很远,但找到妖妖,唤醒她和把她引到水仙花中,还得靠柠檬。
眼前一片漆黑,四周虫鸣蛙叫,让季伯心里很烦,他不得不集中思想,把自己的魂固定不散,第一个目标范围是湖边,那里有水,是游魂经常喜欢寄驻的地方,草丛中,石缝里,树荫下,慢慢地寻找,两人说好从不同方向绕湖寻找,到对面小亭子汇合,如果找到了,就以双手挥臂摇动为信号。
草丛里不时有小虫飞出来,好几次吓得柠檬差点掉入湖里,每隔几分钟,柠檬就会举右手向爷爷报平安,她迂回着前进,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边行边呼喊着妖妖的名字。
整个湖畔都找遍了,没有发现妖妖的踪迹,两人在亭内汇合,稍作休息,季伯一直问柠檬,能不能再坚持,如果有不适,会对自己的灵魂慢慢失控,就得放弃回去。
柠檬坚定地回答她没事,还能坚持,季伯只好叮嘱她自己小心,因为下一片区域不但两人要分得更远,而且危险,前面那边山坡,小鬼活跃,时有恶魂出没,要随机应变,躲避它们,不能与它们纠缠太久,这些老鬼功力稍厚,又调皮顽固,破坏力大,很任性,在这样的时辰和天气里,它们凶相毕露,有极强的危险性。
果然,柠檬一靠近山坡,就隐隐听到凄凉的哭泣声从远处传来,冤魂诉情,断断续断悲悲戚戚,如泣如哭凄凄惨惨,柠檬听得心酸,远远地绕过,只见一披散着长发的女鬼蹲在树丛中低头掩面而泣,因生前冤情较深,久不肯散去,时时在后半夜哭泣不断,这种冤魂很可怕,执念太深,如果附上活人,晦气就大了。
柠檬不敢多看,顺山坡小路而上,每走三步,就低身轻呼妖妖,半山腰有几个乱坟岗,柠檬决定冒险去那边寻找。
阴气越来越浓,每走一步,柠檬都会感觉到魂魄的飘忽,各种鬼怪在身边穿梭而过,有的面无表情,有的伸手来拉柠檬,都被柠檬躲过,一个老鬼从烂棺木里伸出流着脓毒的腿,用手抓着,脸上露出邪恶的笑,柠檬看得心惊,远远地站着不敢上前,那老鬼竟然站了起来,向柠檬扑来。
柠檬惊叫一声,躲在一棵树杆后面,老鬼张牙舞爪向柠檬扑来,嘴里喷出一口腐气,散乱的长发和褛褴的衣衫发出阵阵恶臭,柠檬是刚死的活魂,尚存一丝阳气,很容易招惹到这些老鬼,如果被他们抓住,很难脱身。
正在这危急之时,一根大棒扫来,击中老鬼的头部,老鬼一声惨叫,被击倒滚下山坡,季伯急急跑过来,拉起柠檬躲到树梢上。
季伯找遍了南坡,不见妖妖踪影,因为杂鬼太多,担心柠檬,就跑来看她,幸好来得及时,救了柠檬一命。
季伯示意柠檬不要发出任何声间,在高处侧耳细听,果然,从北面传来一阵熟悉的轻微哭泣声,声音虽然很轻很弱,但季伯还是很肯定,那是妖妖的声音。
借着山间树叶雨水光的反射,季伯往北面极目远眺,发现在一个册溪转角处,那里的雨丝特别地密,雨帘在某个地方发生了曲弯,好似被一股力量吸引。
季伯肯定,那里极有可能是妖妖的藏身之处,雨夜中的妖妖在独自哭泣,雨和泪水混成一体,雨丝会特别的密,特别地浓。
捧着水仙花,柠檬慢慢地走过去,轻轻地呼喊着妖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