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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冥妆人

杨、海之间的对话越来越令人难以明了,这里似乎只有浮华还能勉强听懂,而赵龙斌和韩立信便像是两个局外人一般,只闻其声,不明其意。

终于,赵龙斌找到了一个可以发问的话题,便连忙插话进去:“为什么不会死?”

海滨经杨洪才提醒,似乎也想到了这点,被赵龙斌一问,便不觉的说道:“饕餮贪吃,尔可知道?”

“知道……”赵龙斌被海滨那种突如其来的斯文和庄重所感染,不觉老实的回答。

“哼,那种可怕的东西,是可以吃掉任何东西的,包括死亡!”

赵龙斌一愣,不解道:“我不懂!”

海滨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指向浮华,浮华苦笑着对赵龙斌道:“就是说,如果饕餮吃下你死亡的权利,那你便永远也死不了。”

韩立信也好奇道:“死亡的权利?这怎么吃?”

浮华耸肩道:“这就是饕餮的事了,我也不知道。不过,也许它是吃下了人的时间,或者说吃下了人身上计算着寿命的基因。”

在浮华向赵龙斌和韩立信解释饕餮的时候,杨洪才再次对海滨道:“和我一起去找他。”

海滨盯着杨洪才,阴阴的笑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不是帮我,是帮你自己!”

海滨冷笑:“既然帮我自己,那我更不必借助于你。我可不想和你这么危险的家伙合作!”

杨洪才也不生气,反而一笑道:“你确信你能斗得过他吗?何况,他还有一只饕餮!”

海滨一呆,终于叹道:“罢了,只得和你合作了。但我绝对不和你一路!”

话毕,海滨这才有功夫打量了一下他被封印的地方,恨恨道:“该死的凡图!找到他,老子定将他碎尸万段!”

“哦?那你先去外面,将那一大堆腐尸怪物切碎吧。”杨洪才随口建议。

海滨眼睛一亮,大笑道:“怎么?有尸怪?靠,正好给老子出气!”

海滨的身影自石洞顶端穿出,杨洪才便要浮华去将那四个坐阵童子的尸身想办法弄到上面的广场,好圆满结束这里的事情。这时浮华才相信杨洪才真的打算净化那些凶灵。

但意外的,浮华却断然的拒绝去搬那些尸身,原因竟然是怕单独出去被海滨也一并出气了。

杨洪才又气又笑道:“你放心,那个海滨只对尸变有兴趣,对妖怪没兴趣。”

赵龙斌更是抓住时机出气道:“你笨啊,他再厉害,现在也是个鬼,和你这个妖算是亲家了,你还不趁机套套近乎?!”

“你去死!”

赵龙斌和浮华互骂的工夫,杨洪才终于看向韩立信。

韩立信心里一跳,连忙道:“还没谢谢你呢。”

“不用,反正是被赵龙斌算计的,顺便帮帮你,没什么的,而且,这趟我也没白跑。”

“是吗,那就好。”韩立信强做笑容,为杨洪才话里的冷淡而没名的失落。

“喂,立信,你不用谢他。以后用他的地还多着呢。反正我们握着他的小辫子,他要不想在单位被人当成神棍,就得让我们勒索。不必客气,不必客气!”赵龙斌哈哈哈笑着,杨洪才只得苦笑不理。

而浮华看着韩立信的神情,眼珠子突然一转道:“韩立信要是陪我,我就去。”

“啊?”韩立信一愣,浮华已经道:“她可是你们俩的朋友,有她陪着,那个鲁海肯定不会欺负偶。”

“不去,不去。”赵龙斌大叫道,“你这狐狸精不会是打我们这里唯一一个美女的主意吧?”

浮华不说话,只是看向韩立信。韩立信深吸了一口气,竟点头同意道:“好,我陪你去。”

就这样,韩立信和浮华一起出去了,剩下杨洪才和赵龙斌便回到广场上做一些准备工作。

冥妆人镇尸静魂,所谓的准备工作包括画阵、布气和敛神。比如,赵龙斌会按阵法布下法器和道符,即画阵。然后再设下结界,完成布气。最后闭目调息,收敛精神,将法力灌注全身,以便后面的每一个步骤和动作中运用法力,这便是敛神的目的。而这三步准备,杨洪才做起来却是气死赵龙斌的不经意、随意和悠闲。

看着杨洪才用脚在地上踩着阵位,并用一瓶矿泉水画出一个直径十米有余的圆,赵龙斌忍不住道:“矿泉水也能画阵?”

“佛祖好像说过:万物皆有佛性,遍地都是佛。”

赵龙斌好笑道:“好像?你真是一个随性的学生。”

杨洪才耸耸肩,不置可否。赵龙斌却又叹了口气道:“突然觉得,跟你比起来,自己简直是个小丑。”

杨洪才的大圆恰好画完,拿着矿泉水的手顿了顿,自嘲的一笑道:“若是能选择,我宁肯当一个小丑。”

赵龙斌眼珠子一转,面容一整,沉声道:“我问你,刚才你和那个海滨说的那些话,究竟都是怎么回事?”

杨洪才以脚量了个角度,继续向圆内画线:“什么话?”

“天授冥妆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冥妆人血战又是什么?为什么一个被封印了几百年的灵魂会认识你?冥妆人封尸又是什么?人类的体内怎么能封印神兽?活不活,死不死,又是什么意思?”赵龙斌沉着脸,一口气说完,眼中的神情就变得更加的疑惑和认真了。

韩立信被浮华以法力带着,只是一闭眼的工夫,便到了东面的坐阵童子尸体前。

这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手脚都断掉了,眼窝里也只留下一个空洞,周身都被蜡浓浓的裹住,诈一看像是个做的很粗糙的蜡人,但手脚的断面却露着白茬茬的骨头,还有乱糟糟的肉。韩立信一阵干呕,浮华叹了口气道:“你们人类真是奇怪,为什么对着同类的尸体会感到恶心呢?那你们在吃猪肉的时候,不觉得反胃吗?”

韩立信瞪了浮华一眼,实在懒得去争论这个被说烂了的话题。

浮华无趣的耸了耸肩,就要去搬那小女孩,嘴里却喃喃自语:“这凶灵该不会突然缓过劲来吧……”

韩立信正要嗔怪浮华这个玩笑开得不是时候,浮华却又突然好奇地道:“喂,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天授的?”

“你说什么啊!”韩立信一愣,情绪一下就变得有些嗔怒。

浮华却来了兴致,把手搭在那小女孩的头上,邪邪的一笑道:“我们狐狸精最会揣摩女人的心思了。我劝你啊,还是放弃了吧。我看那个赵龙斌倒是很关心你,你又何必去招惹那个天授的家伙?你们之间,实在差了太多。”

“我的事不用你管!”韩立信别过头,咬着嘴唇。浮华却嘻嘻笑道:“你干吗跟我出来?我看你是已经发现了你和他的距离,所以心里很乱,不想面对他吧?”

韩立信被浮华说得心里一痛,鼻子一酸,竟不知该如何反驳。浮华看了韩立信几眼,突然笑道:“你想不想知道天授冥妆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立信一愣,浮华挑眉一笑,紧接着神情突然一敛,神神秘秘的道:“天授冥妆人,绝对是世上最最可怕的存在!不论是对妖,还是人。”

“谁也不知道第一个天授冥妆人是从哪里来的,谁也不知道是什么赋予了这些画尸人特殊的力量。”杨洪才倒尽瓶里最后一滴水,对赵龙斌缓缓道:“你应该知道,天授冥妆人的生日就是父母的祭日?”

“是。可为什么?”

杨洪才冷笑,眼中是无尽的悲凉:“因为我们一生下来,就带着前世的力量。而这些力量就会吸引来许多妖邪。那样数量巨大的妖物聚集起来,怎么还可能有人类存活下来?父母是什么?哼,父母只是毫无意义的祭品。”杨洪才的声音变得阴冷:“可以说,天授冥妆人都是靠着吃下父母的血肉才活下来的。”

赵龙斌深吸一口气,他突然想起坐阵童子围攻杨洪才时那些谁也听不懂的话语,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幸好,杨洪才的沉寂很快便被他自己打破:“你无法否认,有时候,死亡是一种解脱。但我们却因为某种原因,不断的转世,虽然再生之后,性格会根据遗传因子而略有不同,但可怕的是天授冥妆人记忆却不会消失。尽管前世的记忆要在数年,或者十数年后才会渐渐浮现出来,但记忆浮现时的迷茫,与现世人格的冲突,还有过去种种不快记忆的累加却甚是恐怖!那种感觉,就好像除非人类灭绝,否则,我们永远也无法借由死亡来忘却生前的所有痛苦。于是,便开始有人个性变得扭曲,有人想要杀掉所有的人类,只因为他不想再次降生。”

浮华咽了口吐沫,沉声道:“你别看我说的简单,可若仔细的去想,真的是不寒而栗的恐怖。你想想,如果你在十几岁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是个性格怪异的冥妆人,想起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再想起你曾经因为性格扭曲而将一些人制成尸奴,现在的这个善良无害的你,能不精神错乱就不错了。”

“别说了!”韩立信挥了挥手,困惑道:“将人,制成尸奴?”

“是啊,性格扭曲了嘛。我早就说过,那些天授冥妆人是最恐怖的存在,不论对妖还是对人。他们压根就不代表正义。”浮华愤愤不平的表情又转为混合着敬佩与恐惧,“而最怪的,还要说那个人,他决定终结冥妆人的转世。”

看着韩立信无意识握紧的双手,浮华的思绪渐渐溶入历史的洪流:“天授冥妆人最昌盛的时代约在600年前,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但我父亲却是参加了冥妆人血战一役,又是少数活下来的几个妖怪之一。而在我父亲的口中,天授冥妆人绝非自称冥妆人的修道者可以比拟。所谓‘冥妆冥魂,冥皮入骨’正是他们镇尸净魂的概括。一镇其尸,令其不能起尸,二镇其灵,令其丧失灵力,无法制造幻觉,三镇其魂,使其无法逃走,四镇其魄,让其无以凝聚成形,五镇其念,即封住其对世间的诸多念头,如果亡魂不愿放弃怨念,则强行剥离,如果这五镇都无法达到目的,才会六镇入骨。也就是冥妆冥魂,冥皮入骨。冥妆画的是皮肉,但却是将其冤魂镇入身骨。”

赵龙斌奇道:“那要是魂魄的尸骨早已灰灭了呢?”

杨洪才苦笑道:“这里的身骨指的不是死者的,是冥妆人的。”

赵龙斌倒吸一口冷气,纳纳半响竟说不出话来。

杨洪才突然转开话题道:“我之所以将那个女鬼交你超度也是因为这一点。强行剥离怨念,会令亡魂饱受地狱般的痛苦。而韩立信本来就感到内疚,肯定不会同意我镇其魂魄,令其无法转世轮回。所以,只能交给你超度了。”

赵龙斌一愣,摇头苦笑道:“我看冥妆人的本事比寺庙里的和尚本事大多了,为何却不能超度?”

杨洪才道:“佛家清心潜修,慈悲为怀,才能以其救世之大心愿化解亡魂的怨念。我们这些天授的家伙从生下来就不断的挣扎求生,只懂得以杀止杀,又怎会懂得真正的慈悲呢?”

天授的冥妆人……赵龙斌默默的低喃,这天授的究竟是力量,还是苦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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