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起来这里?”
“我想买点孩子的东西,算是给妈冲喜!”
“冲喜?这不是迷信吗?”
周子木吃惊的看着一本正经选着东西的班夏,不知道她这根筋是在哪里拐了弯。
“迷信我也要信一次,你也选吧,因为在我妈看来,你会是将来孩子的爸爸!”
班夏偷偷将手放在肚子上,轻轻的拍,刚才提到爸爸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是感受到了吗?还是在跟自己抗议,怪自己不该这样。今天之所以带周子木来到这里,班夏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她知道,母亲坚持不了多久了,只要母亲离开了,她和周子木就彻底的完了。所以,她想在两个还假装幸福的时候,再一次幸福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共同给孩子买东西,等孩子出生时,能穿上爸爸妈妈一起给他买衣服,玩着爸爸妈妈一起给他买的玩具……这是临别前,她唯一还能为孩子争取到的和爸爸有关的东西了。
“你特别恨我吗?”
“什么?”
“我感觉你特别恨我,可是,为什么你恨我,我又找不到理由!”
“你想说什么?”
“什么都不想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恨我!”
“你是想让你妈知道我们是假装的吗?”
周子木声音里都是愤恨,是的,他肯定是恨自己的,不然,怎么会这样对自己,可是,他为什么恨自己?班夏始终想不通!
“是以前我哪里得罪你了,你找我报仇?”
“是,是你以前得罪我了,是你们全家得罪了,你欠我的,你们全家都欠我的!”
周子木再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狠狠的摔了车门,走进了医院,只留下一脸愕然的班夏坐在原地动弹不了。大概是过了多久,班夏不知道,她从迷惑中走出来,她不能理解周子木说的全家都得罪了他,是他的气话,还是真的之前她们家得罪过他,所以,后来他才找到自己报仇雪恨?班夏的心里有一根稻草,她想抓住,想扶着那棵稻草站起来,回头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想知道真相。
“周子木,你回来,周子木,你回来!”
她冲出车子,她想知道一切真相,她忽然开窍了一样,这三年来,自己到底是什么被蒙在鼓里了?
“周子木……”
“妈,妈,您怎么了?”
班夏刚跑进病房的走廊,就看见周子木和一群医生护士推着急诊床急匆匆的跑着,表情很是着急。她看到了,那上面的躺着的是自己的母亲……
“妈,妈,您千万不能有事啊!”
班夏扑在监护室的玻璃上,努力想看清楚里面的情形,可是,一页窗帘将她和母亲隔开两地,她看到母亲,母亲亦看不到她。班夏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使劲的摇摇头,想将那个坏感觉赶出去,可是,时间越是缓慢的推移,,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她的心开始发慌,慌她站不住,倚着墙瘫坐在了地上。
“妈,如果您有什么三长两短,夏夏该怎么办?”
“妈,我求求您,一定要坚持住,哪怕您再陪我一年,只一年好不好?”
“妈……”
时间在敲钟,一下一下,震耳欲聋,班夏不敢让自己睡着,她害怕睁开眼睛的时候,再也见不到母亲了。可是,从母亲进去抢救到现在已经有三个小时了,只见有一个又一个的医生,一个又一个的护士来回穿梭着,没有一个肯正眼看她,告诉她关于母亲的病情。时间越是拖延,班夏心中的害怕就越强烈,她甚至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周子木在那里沉默,这一次,他没有安慰自己,没有跟自己说一句话,就那么沉默着,两个谁都没有理谁。似乎,中间,他曾经消失过,至于多久,班夏都没有在意,她只在意跟母亲相关的所有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她甚至忘记了肚子里的孩子还需要她的支撑才能成活。
“周先生,周太太,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不知道时间到底是过了多久,班夏整个人都开始浑浑噩噩了起来,她记得自己好像是吃过饭了,又好像那是在梦里一样,周子木逼着自己吃了什么可以充饥的东西;不知道了,不知道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只知道,时间漫长的像是过了几个世纪一样,她看不到了尽头,凄凉的望着急救室的门,期待打开又害怕打开,那么纠结着,矛盾着等待医生的宣判。
“医生,您说什么?”
“对不起,周太太,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约翰医生和史密斯医生都无奈的摆摆手,摇摇头,他们的表情是真实的,真诚的。可是,他们宣判的是母亲的死刑也是自己的死刑,班夏感觉心一下子空了。
“医生,您是在开玩笑的吧,怎么可能,刚才我妈参加婚礼的时候,状态还是很好的,怎么会突然就没有了!”
“周女士,我们刚才给您母亲手术的时候,发现,她的肾脏早就已经不能再用了,没想到,也竟然用强大的意志力让自己坚持了这么久,也许这就是母爱的力量吧!今天她看着你和周先生终于终成眷属,觉得自己走的没的遗憾了,才松懈了下来,而这样的松懈对也来说必然是致命的,我们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妈!”
班夏在心里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母亲的结婚要求,如果自己不结婚,不举行婚礼,那母亲就能再坚持,再坚持,说不定就会等到合适的****,可以活下去,可现在,杀死母亲的罪魁祸首是自己!她的情绪不能自控,歇斯底里的呼喊响彻了整个医院,可谁又能真正体会她心里的伤痛。
上天夺走了的生命,不管该与不该,都会用一个雨天来祭奠一场亡者生前的历程,无论这神是上帝还是菩萨。班夏没有把母亲的骨灰带回中国,而是听从周子木的,在医院不远处的墓园给母亲挑了块上好的墓地,让她在那里安睡。仿佛母亲的去世带走了她所有的悲伤的情绪,从医院到墓地,再从墓地到别墅,班夏没有流泪,她甚至在母亲的墓前还微笑了。她微笑的跟母亲说“妈,女儿对不起你,没有让你享受到女儿该孝敬您的幸福,妈,以后女儿就是一个人了,我知道,您一定会保佑我,保佑我和孩子!妈妈,您等着我,等我有一天一定会回来接您回去,回到我们自己的国家,回到我爸爸身边!回到姐姐身边,以后我们全家一定还会在一起!”
“想哭就哭出来吧!”
周子木给一袭黑衣的班夏撑着伞,他那么担心的看着她。从母亲去世,班夏忽然的沉默让人猝不及防,让人不能理解,让人不得不开始担心她的压抑会某个时刻爆发后,伤及自身的健康。所以,周子木努力让她释放自己的情绪,释放全身心的悲伤;可,他又不敢碰触到她该大悲的那个原点,怕激怒她看着自己时那愤恨的眼神。周子木怕了,怕极了班夏的绝望和像钢刀一样锋利的眼神。他想给她一个拥抱,迟迟不敢行动,怕她将自己推出千百里外,他想给一句安慰的话,始终又不敢说出来,怕她说自己只不过鳄鱼的眼泪而已。周子木只能默默的跟在班夏的身后,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只是默默有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发呆,看着她静静的站立,看着她有悖常理的对着母亲遗像在笑,笑的他心里发毛,怕她随时又会倒下,怕她随时会崩溃。
“其实这才是我妈最后的归宿,以后她再不用受穿骨的痛了!我不该哭,我该替她高兴!”
班夏慢慢地蹲下身来,小心的,她还要保护肚子里的孩子;伸出手擦拭着母亲照片上的雨滴,这是她与母亲最后的告别,也是肚子里的孩子跟姥姥的告别,她和周子木,孩子和周子木,都该有一个分明了。
“我们回去吧,雨大了!天晴了我们再来好不好?”
周子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只这一句,他在心里排练了好久。给她撑伞的手也开始发麻,可他还在坚持。
“嗯,我们回去!”
班夏蹲在那里,抬起头,给了周子木一个微笑,那个微笑很美,在雨色里显得那么妩媚,而这个妩媚的笑让周子木莫名在心里打了个冷战。可他又被那个笑迷惑住了,这是这几天来,她第一次正眼看自己,他有些欣喜若狂,没有发觉里面的危险的信号;他怎么发现这是危险信号,他怎么会发现自己的身边都是危险的气息。
“我们明天就回国吧!”
“怎么这么着急?再待几天吧!”
“不,回去吧!”
不说原因,只是想回去,班夏在晚饭的时候,云淡风轻的跟周子木说着,眼皮没有抬,筷子没有停,甚至表情偶是很平静很平静,只当是一件很小的家常便饭的事一样,吐露出来。
“嗯,那就明天回去!”
一时间,周子木的位置仿佛是跟班夏换过来了,欠债的是他,需要还债的也是他;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一味的应允她所有的要求,不能有任何的反驳。在美国的若干个夜晚,若干个班夏睡着的而自己却失眠了的夜晚,周子木曾经想过,这样的局面是什么时候开始形成的,什么时候自己丧失了握在手里的主动权,什么时候成了班夏的败奴?他想来出来,用尽了所有的心思,回忆了所有的这一个月的一朝一夕,分分秒秒……他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答案。所以,他只好一味的委曲求全,一味的听从班夏的任何差遣。
“这个菜是特意给你点的,你多吃点吧!”
“还有这个菜,也是你最喜欢吃的!”
班夏一一给周子木夹菜,说着无风无浪无闪电的话,然后再回到自己的碗筷那里继续吃;她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周子木是诧异的,不能理解的,可他并没有拒绝自己的夹菜,一一都吃了,而这正是她想要的,尤其是这个夜晚,这是她非常想要的效果。
“你也吃吧!”
周子木有些不习惯班夏的夹菜,但很快,他的心开始愉悦,心里有个声音在说,瞧,她对你是有感情的,现在,她把你当做亲人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周子木大概还不知道,有时候,自己的心也会对自己撒谎,撒一个善意的谎言,让自己短暂的心情愉悦,所以,他也给班夏夹菜,让这顿晚餐看起来和谐极了。
“我有些累了,先上去睡了!
班夏先吃完了,没有立刻离开桌子,她静静等着周子木也吃完饭,才起身。
“是不舒服了吗?药吃过了吗?”
“啊!吃了,你处理公事吧,不用担心我,要不,你把护照什么的给我,我先整理一下明天回去的行李。”
“嗯,也行,我一会儿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