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房间门口,周子木站在那里,犹豫。进或者不进?是还在睡还是如自己想的那样,在屋子里赌气?还是,她是在欲擒故纵!对,她就是这样,最近这几天,她不是一直在做一些违背她的常理的事情吗!不,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根本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样子,是不违背大自然的规律一样,只是一个健康的人偶尔遇到了身体的红灯而已。也也许,该听王嫂说的那样,对她好一点,至少在她不舒服的时候,对她好一点。
周子木想着千百种理由想说服自己走进房间,只是,最好,他还是离开了!慢步走回了书房,在书房里心烦意乱了起来。坐下去,站起来,围着书桌转圈,抽烟,一杯接着一杯的咖啡,长夜绵绵,周子木靠在椅子上睡着的时候,窗外的月光已经暗淡下来,等待朝阳的替代。
而这个夜晚,犹如病妇一样的班夏,又何尝不是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从知道自己怀了周子木的孩子那一刻开始,她的心就不再平静了。她甚至忘记了向医生询问那个被叫做孩子的,在自己的肚子里有多久了。是上天眷顾自己,是上天在惩罚自己?
“孩子,孩子!”
睡不着,干脆起床走到窗边,班夏轻轻扯开了窗帘的一道缝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竟然连欣赏月光的勇气都没有了。今晚的月光应该很美吧,只这一道缝隙竟也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温柔。
“哗啦!”
班夏忽然用力拉开了所有的窗帘,厚的一层,薄的一层。一下子,房间里被月光铺满了,柔软的光线串成了一串串珍珠挂在床边,挂在墙壁上,摆列在地板上,床上,桌子上......到处闪着光亮。班夏低头看了看还是平坦的肚子,上面也闪着光亮,不是刺眼的,却盖不住光芒。她把手放在腹部,闭上了眼睛,想感受那个孩子的些许,可是,手那里没有任何的反应,没有书上所说的胎动,没有书上所描述的心跳,没有书上所说的一个母亲该有的幸福感。班夏睁开眼睛转身看着窗外,熟悉的院子,熟悉的院外的道路,熟悉的停靠的院子里的车子,院子里的花草,秋千,石桌,石礅,还有院门两边的冒白的灯。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改变,自己还是被关在这座豪华的笼子里,没有改变任何现状。反而,自己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寻求自由的机会,因为肚子里突然而来的孩子,一切都是自己发生了变化,周围还是一动不动的在原地。
“我该拿你怎么办??”
班夏再一次轻轻的拍了拍肚子,她还没有找到自己是一个母亲的感觉。她回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刚好凌晨,那美国,妈妈那里恰巧是白天,班夏回到床上拿起了手机。
“喂,是夏夏吗?”
“妈?您怎么会知道是我?”
“上次我出去,没接到你的电话,这些天,我哪里都不去,就等你的电话呢!刚才我还想,国内,该是晚上了,你大概是睡了,可又感觉,今天你会来电话,就一直没走开,想着再等等看,还真是你的电话呢!”
“妈,妈,您现在好吗?您现在身体怎么样?晚上还痛吗?“
“好,好,很好,不疼了。夏夏,你呢?过的好不好?我算着你都毕业快两个月了,找到工作了吗?钱还够花吗?找男朋友了吗?改天再给我寄你的照片吧,要最近照的啊!夏夏,妈妈,妈妈,对不起,让你自己一个人生活!”
“妈,您说什么呢,是我,是我对不起您,是我没用,挣不到钱给您治病。妈,妈,我,我,我都挺好的,一切都好,钱够花,大学的奖学金都还没花完呢,我,我找到工作了,是我们这里有名的卓越集团呢!男朋友吗!刚毕业,我还不想考虑,等您从美国回来,我再找好不好?妈,妈,我真想去美国看看您,我,我想您了!”
“别来,千万别来,机票贵着呢!你留着钱自己买点衣服什么的,上班了可要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一点,那样才会有女孩子追的!妈妈,妈妈好了,就回国,听话,夏夏,好了,你那里已经深夜了,快休息吧,改天我们再聊好不好!医生叫我打针了,你听,医生还给我起了个外国名字,叫我珍妮呢!刚来的时候我还有点不太适应呢!好了,我挂了!”
“妈,妈,妈,我还有放对您说!妈,妈!”
班夏听着电话那边嘟嘟的声音,早已是泪流满面。此刻,她是多么希望能告诉妈妈,自己怀孕的事情,希望妈妈给自己出一个主意,留下或者放弃。可是,她不能,不但现在不能跟妈妈说,就是以后妈妈回国,她也不能跟她说。这一切的因果报应,都该她自己承受。
而在美国,著名的圣约翰医院里的重症监护室里,又多了一名成员,那就是班夏的母亲。就在等待接完班夏的后,她再也没有坚持住,她的腰部剧烈的痛,犹如剜心一样的痛,这样的痛她太熟悉了,从病痛折磨的开始,到知道自己的病情,就一直经历着这样的痛。
母亲知道,自己这一次的换肾失败了,虽然经过了一个月的抗生素维持的专业仪器的维护肾体,还是失败了。她知道,自己的人生这一次是真的走到了尽头,她没有畏惧,曾经挣扎大生与死的界限多少次,早就不再害怕了。只是,唯一舍不得的是远方的女儿,她多么想看着女儿结婚,看着女儿生孩子,然后帮着她带孩子。只是,现在看来,都不可能了。在自己强忍着痛还要笑着跟女儿告别后,她倒在了地上,身体完全的蜷缩着,想抵制疼痛。
挂了母亲的电话,班夏的心里安心了不少,走到窗边,“哗啦”又关上了窗帘,她想睡觉,好好的睡一觉,不管留或者不留肚子里的孩子,都该给他或者她一个美好的睡眠,至少,她或者他还和自己在一起时候,能做一个称职的母亲。可是,躺下,回味着刚才电话里的母亲的声音和语调,有力的,充满了生气的,那是不是就代表着,她是的身体很好,完全适应了新的肾体!那母亲的生命又可以得到延续了,或者,这一次,是能长久一点,能到自己履行完契约,然后和母亲团聚。
“喂,史密斯医生!”
半睡半醒间,周子木接起了手机,不知道是谁这个时间给自己电话。
“什么?严重吗?”
“什么?怎么会突然这样,不是一直都有排没有排斥吗?”
“用最好的药,找最好的医生抢救,还有,必须给我尽全力!”
“不行,绝对不能放弃,给我找,给我找****,中国没有,找美国,美国没有找法国,必须给我找到能匹配的。”
“就算是最坏的结果,也要给我维持到她女儿到美国见她最后一面!”
此时,周子木没有了半点的睡意,他关上了房间里的灯,处在黑暗中。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记不清了,每次遇到重大的事情,让自己措手不及的事情,或者是难以抉择的事情,他都会将自己放在黑暗中。他是想在黑暗中寻求光亮,是想在黑暗里寻找出路,寻找一个能让自己走出困境的方法。
班夏的母亲身体到了最后的承限,新找到的****发生了排斥,就算是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一颗新的能匹配的肾,那绝非易事。而且,两次的换肾手术,还有不间断的维护,还有年龄的日渐年长,身体已经是根本不在。如今,恐怕是找到****都要等待时机才能进行移植。如果是这样,班夏的母亲到底还能撑多久?周子木有些慌乱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班夏,如果告诉她,他们之间还能坚持多久?这是预兆吗?三年,是一个轮回吗?砝码即将失效吗?那自己又该再寻什么要挟于她,牵制她?周子木的拳头握紧了,不是因为仇恨,不是因为气愤,可,是为了什么?他站起来摸黑走到床边,狠狠扑倒在床上,跟谁赌气一样,将被子迅速卷了一身,任由被子将一寸一寸的空气,全部掠夺干净,让自己窒息才豁的一下子又扯了开来。
“该死,到底该怎么办?”
周子木最后还是狠狠的骂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在骂自己。
尽管昨夜只有两个小时的睡眠,周子木还是很早就起床了。在走出书房的那一刻,心里还没有决定好。但当看着班夏依旧紧闭着的房间门,还是决定了,带班夏去医院。
轻声推开房门,房间里静悄悄,周子木处到床前,班夏还在那里熟睡。很享受睡眠的姿势,周子木把握不好,到底是真的没有醒来还是,只是因为自己的进来而假装的睡觉。
忍不住,看着班夏甜蜜的睡相,周子木真想再向前一步,或者到床上去,揽班夏入怀,再布上一觉。可是,他想起今天那些焦头烂额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他不能。
“王嫂,叫她起床,今天去医院做体检!”
周子木几次犹豫该不该亲自叫班夏起床,两只手难得的因为主意不定来回揉搓着,心里一团乱麻。可,自尊心又驱使他离开,他不能放下架子,尤其是在班夏面前,他必须要保持着一直的高高在上的。
“夫人!起床了!起床了!”
王嫂还沉浸在自己的猜测中,自然会比平日里还要温柔了许多去叫醒班夏。
“几点了?”
这个夜晚,难得的夜晚,班夏没有梦,一觉平静到了此时。再睁开眼睛,班夏感觉浑身轻松,全然不见昨天的睡意蒙蒙。
“哦,夫人,刚七点!起床吧,昨天您都没怎么吃东西,早该饿了吧!下去看看吧,今天做了您爱吃的!”
王嫂一边说着一边殷勤的给班夏收拾着被子,眼里的关心不亚于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是啊,在心里,这些年,自己不是早就把孤单的周子木当成自己的孩子在照顾吗!班夏,当然也是看作孩子的妻子一样的地位关怀着。如今,她想着班夏是怀孕了,对这个冷冰冰的,缺乏新生活力的家庭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王嫂,他起来了吗?”
“啊,少爷,他早就在那里等你了,怕你还没睡醒,所以就一直在等,这会儿说是还要去医院体检,只好把你叫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