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训奇大度地说,“东江厂我知道,只不过是月结时间不能太长,你也知道我们柜台是薄利多销的小本生意。”
“能理解,”采购点点头,“要不你明后天抽个时间到我们工厂,一来了解我们的实力,另外跟我们经理谈一谈,把合同确定下来。”高训奇与周红霞满口答应。客人走后高训奇就同周红霞商量怎么筹钱,还说吴康乐愿意借一笔钱给他。
“怎么可能,他会借钱给你?”周红霞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是怎么同他说的?”
“昨晚喝酒时我说有个大单想找他们合作,刘国韦因为还在冷水铺不想参予,朱建湘说自己没资本冒这个险,吴康乐要我们把单交给他做,合作不干,还说如果我们自己确实想做的话他愿意借三五万元钱给我们。我在想我们是不是有点冒险呢?”
周红霞不这样认为,想了想说,“富贵险中求,做生意就好比赌博。如果我们把单交给吴康乐,他肯定会做,他那么狡猾的人都乐意做应该不会有很大的问题吧?要不这样我们明天去东源电子厂看一看,了解一些情况再说。”看样子她是非常想赌这一把。
高训奇点点头不再说话,内心还是犹豫不决,很明显刘国韦即将转战上海,这说明他的生意非常好。自己不赌这一把就只能一直跟在吴康乐,刘国韦的后面望尘莫及。他们四人只有朱建湘最谨慎,所以他帮人打工的时间最长,到目前为止在他们四人中也是最后的一个。冒险不好,谨慎过头也不见得完美。高训奇思索了一会,又借故离开了市场。
因为有东源电子厂这个利好消息,晚上回去周红霞并没有暴跳如雷收拾他,只是警告他以后和朋友出去玩时不准关掉电话。
第二天周红霞没有去市场,和高训奇一起坐车跑到外滩石排镇东源电子厂考察。东源电子厂规模确实很大,每个部门的员工都井井有条,非常忙碌。周红霞不由得心花怒放,时不时瞅高训奇。高训奇表情漠然,不知为什么,面对东源厂的兴盛他内心的隐忧一点也没有减少,可是他又找不到理由拒绝与这么大的厂商合作。所以考察非常顺利,双方进行了友好愉快的沟通,合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回到上海他们就开始筹钱,把所有有联系没联系的同学与亲友的电话都找过来,然后一一给他们电话,把眼前的困难以及将来的前景向他们作了个十分美好的描述。他还向吴樱花借钱,吴樱花说商海险恶,云谲波诡,劝他慎重一点,他不以为然。吴樱花见他胜券在握的样子就没有多说,没说借也没说不借。他其它的亲友与同学知道他眼前的情况确实不错,都愿意把钱借给他。吴海并没花什么力气就从自己同学亲友那里筹集了二十来万,周红霞的亲友那边说好了都没去拿。
很容易凑到这么多钱,两人都很开心,高训奇更是躇踌满志,觉得成功在握。晚上他们还去了酒巴,在闪烁的烛光下重温一起拼搏忙碌的时光,构想未来美好的生活,很晚才回到家里。
东源电子厂的订单并没有很快下来。每天周红霞按时到市场守柜台,做一些临时的单。高训奇也没心思去外面跑单,离开道为公司后他就没用心跟过一个单,所以他们的客户都是从柜台接的,大多是短期的。虽然如此他也很满意,短期长期都无关紧要,有钱赚就OK。刚开始他还经常提醒周红霞不要老做水货,以假乱真,周红霞充耳不闻,慢慢地他也懒得说了,睁只眼闭只眼,在上海北做生意过得去就可以了。他也经常去市场帮忙,有时在家里读书,偶尔溜出去和彭芙蓉幽会,与文静也会过两次面。周红霞是无暇管他的,只要自己不捅出篓子就好了。
有钱真是好,自从他送了戒指给彭芙蓉后,彭芙蓉对他是千依百顺,只要去找她,她请假也要陪他。对于自己的不忠他从没感到过内疚与不安,也没有觉得这是道德与法律唾弃的。他常想男人偶尔拈花惹草是可以理解的,只要不纵欲过度,见异思迁,忘了家,忘了老婆或者孩子就可以了。再说一个男人面对美女不心猿意马那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这个男人生理有问题,身心不健康,另外是这个男人不成功,没有足够的余钱来花心。虽然他还没有成功,但是吴康乐,刘国韦以及那些熟悉与不熟悉的活生生的例子让他的心无法平静下来,全心全意,忠贞不渝地爱周红霞。他觉得不管自己在外怎么胡来,只要周红霞不知道就没有伤害她,所以他对自己的电话与住址是严格保密的。文静虽然知道他电话,那也不过是朋友之间的正常来往。
有一天傍晚周红霞阴沉着脸回来。那时高训奇也刚回家不久,下午同彭芙蓉缠绵了半天心情正愉快,笑嘻嘻地问她为什么不开心。望着他那事不关己的样子她气不打一处来,张口数落他一天到晚吃了饭只知道瞎逛,什么事也不干。他被她骂得瞠目结舌,不过他不在意,继续笑了笑讨好她说,“有你这么厉害的老婆我还要干什么呢。”“厉害个屁,今天就被人欺侮了。”接着把柜台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他。
原来有个客户找她订了两万元钱的货,她给了他水货客人知道后就把货退给了她。按照行规她去调货时人家会主动告诉她哪种是水货,哪些是正品,正品是包质量的,水货即使有问题也不能退,双方事先说明愿拿就拿,不敢拿就不拿。在上海,许多人为了获取更高的利润,就专做水货与假货。所以这一单她是完全血本无归,这实际上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高训奇也有点难过,这是他们做生意以来吃的第一个哑巴亏,就象被人重重的掴了一掌,实实的疼却不敢言语。
他并没有埋怨她,无所谓地说,“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注意一点就好了。”想了想又说,“往后还是不要做水货,怎么说我们也算完成了原始积累,手上也有点余钱,守着柜台,安分守纪,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诚信经营,还是能做出一番事业的。”“嗯”周红霞乖觉地点点头。
他扶她到沙发上坐下,又安慰了她一番转身走进厨房开始做晚饭。
东源电子厂到四月份才陆续向他们下单,到月底总共下了四单,货款达到了五十三万五千,实际才花了四十万不到。因为是月结的周红霞也不敢掺假,都是实实在在货真价实的东西。
做完一个月他们又开始准备钱调第二个月的货了,按月结三十天算他们至少要押两个月差不多一百万元钱的货在东源电子厂,要到第三个月才能收第一个月的钱。他们手上还有十万元钱现金,周红霞的亲友都还没动,周转资金用不着担心。
静下心来想一想他觉得自己这样做是有点冒险,也曾经深思熟虑过,也许是利润冲昏了头脑,加上周红霞总说不用担心,所以并没有退缩。每天除了去市场帮周红霞打理生意,就在家里学习,成功不能光靠一个小小的柜台,需要不断的学习与努力。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需要开一个实实在在的公司了,与刘纯真,刘国韦他们在上海一争高下。
日子过得飞快,五月中旬东源电子厂后面的单还没有来。高训奇就要周红霞打电话去催问。周红霞打第一个电话是盲音,再打还是盲音。他的心一下收紧了,咬着牙不敢出声,周红霞紧张地望着他。他用手掌盖着自己的额头向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安慰她不用担心,可能人家电话确实坏了。他嘴上这样说,心还是压不住急促地跳动,甩了甩头说,“我过去看一下,”说完就往外走。她望着他的后背双手放在胸前开始祈祷。
高训奇匆匆赶到石排东源电子厂不锈钢的伸缩厂门上贴了法院的封印,保安室里坐的是巡逻队员。有些与他一样的供应商站在厂门外望厂兴叹,骂娘,厂里的工人早已走散,若大的工厂没有人显得特别空旷冷清。他头脑一片空白,僵在那里好一会才缓过气来。望着人去楼空的厂区和工厂那生冷的大铁门,他恨不得把东源厂的老板与采购员都杀掉,然而他根本找不到发泄的对象。他的仇恨与怒火无处释放,只能向着天空大吼,心酸得眼泪差一点掉出来了。
听其它供应商议论,东源厂的老板与高管一夜之间消失了,连工人的工资都没有发,当地公安局调查说东源厂是正式倒闭的,不属于诈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