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玥此言一出,席下众人脸上的讥讽和嘲笑都凝滞在了脸上,他们不敢相信,南宫玥已一语道出了他们现在最为担心的两个关键。一个深居简出,隐居在深山的女流之辈能知道这一点,简直匪夷所思。
许雍心中也是暗暗吃惊,不过他猜测,这可能只是因为南宫家族消息灵通,而这个南宫玥也许只是在族人谈论叶兼被围困之事时恰巧听到了而已,此时便拿出来救急,误打误撞猜对了目前的困境,若是真问她详情,她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许雍见众人发愣,手中酒杯筷箸都停了下来,盯着南宫玥,便轻咳了一声道:“还请南宫姑娘明言。”
南宫玥见自己只是抛出两个词便已经震慑到了众人,心中不由得又得意了起来,想着自己身为现代最出色的历史学家之一,所知并不一定会逊色于眼前这些贵族和重臣,又怎甘心受到他们的轻视和嘲弄?
她转回身拾起了锦榻上的白玉簪,抬眼之时见萧言欢一副坐等好戏的样子,轻哼了一声,直起了身又转了回去面向众人,将自己的长发拢成一束用白玉簪簪成了一个清爽利落的马尾,然后往前走了两步,边走边道:“临川,是陛下领土靠近北方一个极为重要的边防,临川之外,便是洛水,相隔着洛水,就是陛下最大的敌人,北方的霸主宇文缙的地盘。也就是说,除了洛水这道防线,宇文缙若是想要进军陛下的地盘,就必须要通过南方的边防,而临川就是其中一处。”
此时南宫玥已来到了大堂中央,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听着她口中的话语,但是她却没有一点的怯懦。在现代,南宫玥曾无数次在成百上千的学生前讲座,在这十几个板着脸的大臣前说出自己讲过许多次的历史,又有何难?
“这是临川。”南宫玥轻巧地褪下了足上的两只素色锦履,又当众解开了自己的腰带,置于两履之间,道,“这是洛水。这里便是虎视眈眈的宇文缙。”她赤足走到了所谓的“洛水”旁,用手指着腰带右侧的锦履说道,毫不在意周围众人越发讶异的目光。
素足纤纤,身姿曼妙,眉目之间伶俐飒爽,顾盼神飞,此时的南宫玥,竟然比盛装打扮好刚走入这个大殿之时,还要吸引人的目光。若说那时南宫玥只是单凭焕然一新而搏得了众人的眼球,那么此时的她意气风发,率性而为,一副胸有乾坤的样子,便愈发将她独特的魅力发挥得淋漓尽致,让人在惊异于她分析的同时,又为她与众不同的美丽所着迷。
就连萧言欢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惊艳。
“北方与南方一直以来,虽不能说一派和睦,但也算是相安无事,互不干扰。但是……”南宫玥毫不自知,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但却突然停了口,抬起头看了一眼萧言欢。她本想说,但是随着凤略王朝愈发衰退,而北方称霸一方的宇文一族也渐渐雄起,不再满足于盘踞于北方,而是开始放眼于天下。在萧言欢的面前说他王朝的衰败,恐怕不太明智,所以南宫玥在心里想着更为恰当的措辞。
“但是宇文缙却毫无自知之明,一直觊觎着我的地盘。这次竟不自量力地越过了洛水,进犯临川。”二人四目相对,萧言欢竟接过了南宫玥的话头,他凝视了南宫玥片刻,便微微侧过了头,越过了南宫玥看向了地上,继续道,“叶兼主动请缨前往临川迎击宇文缙的进犯,可是他却失败了。”
南宫玥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在她心中对这件事自有不同的看法。宇文缙,南宫玥一直认为他是一个既有雄心,又有手段的霸主。他的确一直觊觎着萧言欢的地盘,目标就是一统天下,而他也在不断为此谋划着,行动着。天时地利人和,该有的他全有了,他又怎会甘于屈居于北方这片土地,臣服于萧言欢之下呢。
在宇文缙的眼里,临川就是这样的一个突破口。
临川本自有人戍卫,而叶兼身为陛下手下最为得力的大将之一,一直都活跃在凤略的心脏区域,戍守更为重要的战略地点,如果临川不受到威胁,叶兼是万不可能前往萧言欢领土最边缘的地带。
南宫玥记得史料上记载,宇文缙开始触碰萧言欢地盘的边防,看似只是挑衅试探之举,但叶兼等人却认为并没有那么简单,主动请缨前去临川,一来击退敌人,二来也想摸清宇文缙的想法。萧言欢却并不以为然,所以并没有支派叶兼所要求的一万兵力,只是给了叶兼两千人马,让其前往临川支援和查探。
而事情果然如叶兼所料,宇文缙并不只是派了小兵前来临川打打游击扰乱一下敌人而已,他派出的同样也是他身边的得力大将,而他的目标,就是攻占临川这个重要的战略据点,开始他侵占南方毁灭凤略王朝的第一步。
敌众我寡,叶兼虽然成功进入了临川,但是因为兵力不足根本无力解救临川的困境,不仅如此,反而被对方的大军给围困了起来。若不是叶兼本身身经百战,是个极有能力的将领,一直坚守着临川,恐怕这个重要的战略据点早已被宇文缙的大将给攻占了。
但是毕竟,现在临川还是萧言欢的地盘,而叶兼也还活着。
而归根结底,若不是萧言欢没有听从叶兼的建议,低估自己的敌人,恐怕叶兼和临川,也不会遭遇如此困境。
“陛下若是当初听取了叶兼的建议,给予他一万的兵力,事态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南宫玥想到此处,不加思考便口无遮拦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你、你这是在指责陛下吗!”许雍大惊,一拍案几站了起来斥责南宫玥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南宫玥耸了耸肩道,“事实便是如此,陛下您就是导致叶兼和临川陷入如此困境的罪魁祸首吧。”
在座的众人听南宫玥这么说自然都变了颜色。刚才他们还一时沉浸在南宫玥奇异的魅力之中,现在是完全被吓醒了。这个女人还真是死性不改,还是如此粗俗无礼,也未免太过于恃才傲物,竟连君主都不放在眼里么。
“你知道你这么说是大不敬之罪么。”萧言欢面色很是平静,似乎并未被南宫玥的话给惹恼,但他的声音很低沉,听起来很是迫人,“你还真是不怕我杀了你吗。”
“杀了我,谁来为你解决这困境呢。”南宫玥敛起了笑容,但却没有掩藏自己的笑意。萧言欢看起来像是在威胁自己,但是她在其中听不出丝毫地杀意,所以南宫玥知道,萧言欢并未在意她的冒犯,他也许心里也很清楚,造成叶兼被围困临川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他的责任。
只不过没有人敢点出来罢了。
而南宫玥点了出来。
“要解决这个困境,不是派更多的兵力前去就可以的。而临川的情况,又不可能置之不理,叶兼作为陛下您身边最为重要的一员大将,也不可以不去解救。”南宫玥趁势继续说道,“但是这个困境,陛下您身边之人皆是一筹莫展,苦无计策,您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解决问题的军师。而您的目标,便是名扬天下的南宫家族才子南宫琰了。所以您也只好来到了雁荡山,来请南宫琰出山。虽然南宫琰无法相助,但陛下您大可不必担忧,有我在也是一样的。”
“难不成你已经想到了解困之法?”萧言欢怀疑地看着南宫玥道。在他眼中,南宫玥一直自信满满,若是没点才学,在面对众人的质疑和自己的威胁的时候,是万不可能这样有底气的。萧言欢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心中也颇有些吃惊,南宫玥也许够机灵可以随机应变,也有足够的见识判断一些天下的形势,毕竟出身于南宫家族,自然不同于一般的女子。但是她若是在点出棘手的形势后便又立刻想出了解决之法,那未免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那是自然。”南宫玥笑道,她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可脱卸之物,见手上还有一只玉镯,便卸了下来,弯腰稳稳地放在了腰带左侧那只锦履旁,道,“关键就在这里。”
众人看得一头雾水,也不知南宫玥到底是指什么,倒是褚红衣若有所思,似乎看出了些端倪。
南宫玥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军事家,也根本没有学过这方面的东西,对军略计谋策划都一窍不通。但是她的记性却很好,而且对这个王朝的历史了如指掌。她知道南宫琰会怎样应对这场战役,如何展现他惊人的才智,如何在萧言欢的身边立下他的第一功,挫败宇文缙的图谋。
这也是南宫玥到现在都一直如此有底气的原因之一,毕竟这段历史,她自认为研究得也算十分透彻了,如果依样画葫芦,按照南宫琰所计划的那样去做,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但要赢下这场战役,解救叶兼和临川,也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