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南宫玥回头,看见一个人影正走向自己。
“怎么了?”是沈陌堂。
“哎?”南宫玥望向他,没想到沈陌堂也没有在大堂内饮宴,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出来了。
“你不是应该在里面接受赞美吗。”沈陌堂说道,但脸上并没有挖苦的表情。
是不是因为自己被萧言欢封为了左军师,夺走了沈陌堂的光彩,所以这位右军师大人有点不高兴?南宫玥看着面无表情的沈陌堂,觉得他好像有点奇怪。他看起来又并不像是嫉妒或者生气,目光有些迷离。
不会是喝醉了吧?南宫玥猜测道,但是沈陌堂的语气和神态又很正常,并没有醉态。她只好回道:“我只是有点不胜酒力,出来醒醒酒而已。”
“哼。”沈陌堂冷哼了一声,不以为意道,“像你这样的女子,会喝酒反倒奇怪了吧。”
“这是什么意思?”南宫玥不高兴道,自己看起来很没酒量吗,女人就都不会喝酒了吗?
沈陌堂看出南宫玥误解了他的意思,便又说道:“我是说,你出身于南宫名族,族中对饮酒一定有很严格的限制吧。身为大家闺秀,要是喝醉了酒撒起酒疯来可不是一件什么好看的事。”
南宫玥哭笑不得,沈陌堂真是越解释越离谱了,也不知道他是想解释,还是想揶揄自己。她摆了摆手,示意沈陌堂还是闭嘴比较好,一边转身想要离开。
沈陌堂却抓住了南宫玥的手腕,自顾自地说道:“我……我也不太能喝酒,也不喜欢嘈杂的地方。”
南宫玥吓了一跳,正想问沈陌堂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却看见他忽然跌坐在长廊之上,微微合上双目,但抓着南宫玥的手却并没有放开。
果然还是醉了吧。南宫玥看着沈陌堂的样子,不禁窃笑,这个人总是努力在别人的面前保持着端正沉稳甚至是可靠的样子,即使喝醉了还是潜意识装出一副正常的样子。但是现在却原形毕露了呢。南宫玥不觉好笑,想着自己反正也不想回酒宴继续和萧言欢胶着,还不如也在这儿坐一会冷静一下,便坐在了沈陌堂的身边。
“我曾经去落雁山拜访过一次。”沈陌堂微微睁开了眼,凝视着前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因为仰慕南宫琰的名声。或者说,”沈陌堂轻笑了一声,“其实是因为不服一个与我年岁相差无几的少年竟可以拥有这样高的声望,想去试探一下罢了。”
“那你见到南宫琰了?”南宫玥惊奇地问道。在她所知的历史当中并没有这一段,历史上所书,沈陌堂与南宫琰相识,是在南宫琰出山之前,然后在合浦策划临川之役之时,才与南宫琰结识的。
沈陌堂讪笑了一下。“我的确见到了一个少年,他听说了我的来意之后,与我攀谈了许久,和我谈天说地,谈古论今,文采惊人,智略也极为出色,令我自愧不如。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表明身份,但我认定他就是南宫琰,心里还想着南宫琰果然名不虚传呢。但是当我要离去的时候,他却告诉我……”
沈陌堂的声音渐渐变得轻了下来。
南宫玥正想问那少年到底说了什么,只觉肩上一沉,沈陌堂竟然倒在了她的肩头沉睡了过去。
南宫玥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起来,一动都不敢乱动,生怕沈陌堂的脑袋滑下去。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呼吸均匀又轻柔地喷吐在南宫玥的脖颈之上,让南宫玥觉得有点痒痒的。
南宫玥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加速,猛地深吸了几口气,小声地提醒自己道:“不行,不能在意什么距离的,要保持平常心平常心平常心……”
“……嗯?”沈陌堂轻哼了一声,像是在梦呓。
南宫玥立刻闭嘴,只想现在赶快有谁来让她脱离这个尴尬的处境。
“……又喝醉了吗。”
南宫玥忙抬头,欣喜无比地看见了叶兼。
“叶、叶将军……”南宫玥轻唤道。
“没喝几杯就倒了,他的酒量还是那么差啊。”叶兼笑着说道,一边已经走了上来,扶住了沈陌堂,将他从南宫玥的肩膀上移了开来。
“刚才看起来还很正常呢。”南宫玥无奈地说道。
“他就是这样,一旦喝上几杯,虽然看起来正常但其实醉得不行,然后就会忽的睡着了,每次下人们都会在出其不意的地方找到他,在地上或者奇怪的地方呼呼大睡。”叶兼笑着说道,已经挥手招来了两个侍从架住了沈陌堂,然后对他们吩咐道,“将沈大人送回卧房吧。”
那两个侍从应了一声,便带着沈陌堂离去了。
南宫玥松了口气,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有些微微发烫。
“你还好吧?”叶兼见南宫玥脸色泛红,关心地说道。
“我没事。”南宫玥站起了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看向了叶兼。叶兼只着了一身轻薄的白色便袍,腰间系了条垂着流苏的银色革带,挎了一柄银鞘长剑,长发在脑后干净地束成了一个马尾,面上挂着温柔的微笑,即使没有穿戎装照样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挺拔的英气,但与初次见面时不同的是,他的脸色好了许多,看来已经得到了充足的休息,伤势也有所缓解了。
叶兼和南宫玥默然相对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和对方说些什么才好。半晌,叶兼才开口道:“若不是南宫姑娘你,我恐怕此时已丧身于临川了。”
南宫玥垂下头腼腆一笑,道:“我知道叶将军对凤略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所以自当竭尽所能,叶将军您着实不必太过挂怀了。”
“南宫姑娘过誉了。”叶兼一笑,向前走了两步道,“不知南宫姑娘可否陪我走走?”
南宫玥点了点头,心中小鹿乱跳。她静静走在叶兼的身侧,但心里却搜肠刮肚地寻找着合适的话题想和叶兼攀谈,找了半天,二人好像除了临川也没有别的交集了。
“明明您坚守住了临川也是大功一件,但是陛下却对此视而不见,实在是有失公允。”南宫玥想起萧言欢勒令叶兼不得参加庆功宴,忍不住为叶兼打抱不平道。
“陛下只是不希望我拖着受伤的身体还勉强在酒宴上饮酒,他知道我一定会和宋直他们喝个痛快的。”叶兼说道,“所以这才勒令我不得参加酒宴,也好休息养伤,避免饮酒加重伤势。”
“是这样的吗。”南宫玥狐疑道,她印象里的萧言欢,可不是那么会为人着想的人。
“陛下也有体恤细心的一面,只是不轻易显露出来罢了。”叶兼微笑道,“而且我也无颜参加什么庆功宴的,毕竟我战略失策被困在临川,又差点失守,实在也没什么好庆祝的吧。”
“这完全不是你的错啊。”南宫玥听闻,立刻说道,“你当初在前往临川之前,就已经觉察出了有问题,向陛下请兵一万应敌,但是陛下却只给了你两千士兵,这岂不是让你去送死吗。若不是他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你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困境,所以照我说,这件事完全都是萧……陛下的过错。”
叶兼面露惊奇之色,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我在同僚处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刚开始还不太相信世上会有像你这样的奇女子,既才智过人,又不屈不挠。如果不是你力排众议坚持自己的计策,我恐怕也不可能脱困。但是……当我看见你的那一刹那便明白了,像你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子的确存在,而且非常清晰,耀眼地存在着……”
南宫玥脸蹭的又红了,比起刚才沈陌堂靠在自己肩上的时候还要红。她还从来没听过这样的称赞,更何况这称赞竟然是出自叶兼之口。她低着头,神思恍然地向前走着,也不知该说什么回应才好了,步伐都有些虚浮,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了。
然后,乐极生悲。
南宫玥一时没注意眼前长廊上的木阶,一脚踩空跌了下去。
叶兼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使她免于跌倒在地。
“当心点,这里有点暗。”叶兼看向了廊上的长明灯,有几处熄灭了,但还没有人来点上,所以这段长廊被笼在黑暗中,只能透过微弱的月光和前方的灯光来辨识道路,的确有些危险。叶兼握住了南宫玥的手,道,“跟着我走,当心脚下。”
“好、好的。”南宫玥有点紧张地说道,刚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握在叶兼的手里,心中突突地乱跳。这、这岂不是变成了牵手?其实这原本倒是一件很寻常的事,但是牵着自己的手是叶兼啊,因为对象的不同,南宫玥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点不对头了。
她轻轻捏着叶兼的手,小心地跟在他的身后走着,只觉得满手都是汗,尴尬无比,又想将叶兼的手甩脱,又怕对方误会自己嫌弃她,其实南宫玥只不过是在嫌弃自己的失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