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庆街。
临近亥时,明月高悬。
整条街道却依旧灯火辉煌,灿烂炫目,被映照得如同白昼一样,让人不由自主沉浸在这繁华之中,想要尽情享受欢愉,忘却尘世间一切的不愉快。
南宫玥刚踏进这条街,便觉得这街像有神奇的魔力一般,即使她即将要做一些危险的事,稍有不慎就可能惹上大麻烦,但是走进这里的这一刻,南宫玥却可以将担忧紧张全都抛到脑后,被这里的奢靡和欢悦所感染。
“真美啊。”南宫玥抬头看着五彩的灯笼,忍不住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比凤阴还美吗。”萧言欢就站在她的身边,今日他穿了一身群青色的短褂,腰间系着玉带,手中执着一柄玉扇,长发难得地束了起来,乍一看就像一个富家的公子一般,意气风发,富有得将谁都不放在眼里。而南宫玥为了方便行事,也穿上了一身月牙白的男装,长发也都束了起来,因为身形的差距,站在萧言欢的身边,倒想是他的小厮一般,只不过倒是一个清俊无比,惹人注目的小厮。
“呃,各有各的美吧。”南宫玥想起了上元节时的凤阴,各处也是张灯结彩的,的确也很美,但是她只是从未见识过像这样的一条街道,有些拥挤,但人人都很开心很惬意,街道两旁只有娱乐的地方,饭店,酒馆,赌场,花楼,还有非常非常多的美丽的女子,让人赏心悦目,比起凤阴,却更有一种让人可以一时间愿意抛却一切的美。
“凤阴中也有官窑,只是你没去过罢了。”萧言欢听南宫玥这么说,便又说道,“但凡是烟花之地都是如此,不然怎能让人一掷千金呢。”
“说得也是呢。”南宫玥点头赞同道,她虽然没有看过凤阴的官窑,但是她相信,那个地方一定也像这里一般,充满了金钱鲜花绸缎堆积在一起腐烂的味道。“如果还有机会回去,一定要去凤阴的官窑见识见识。”
“你一个女人,去官窑见识什么。”萧言欢嘲讽道,“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去见识一下,为什么你们男人那么喜欢去那种地方啊。”南宫玥微笑着反击道,她心情很愉快,什么也不能动打破她的好心情,而且,她也很喜欢这种与萧言欢并肩而行的感觉。
“永吉楼。”二人走了一会儿,萧言欢突然驻足停了下来,望向了上方。
南宫玥顺着他的目光也望了上去,便清楚地看见了三个大字,正是南宫琰所说,刘骥手下会经常光顾的“永吉楼”。
“很简单。进去以后假装掉落信件,然后快速离开这里便是了。”萧言欢说道。
“我觉得这有些不妥。”南宫玥却道。他们原本的计划,就是伪造一封义军传递要进攻颍州消息的书信,然后故意落在永吉楼中,让刘骥的手下拿到,这样便行了,就连书信,南宫琰都帮他们伪造好了。但是南宫玥心中一直觉得这计划不太妥当,毕竟像想象中进行得那么顺利,是几乎不可能的。“第一,怎么才能正好让刘骥的手下捡去,而不是让别的不相干的人捡走?其次,万一他们看见了落下信件的你的真面目,那就麻烦了,到时候全城通缉你,你怎么办?我觉得,还是得再想个办法,将信件自然而然地传递在他们中某一人的手上。”
“你有什么办法?”萧言欢稍稍有点不耐烦,他并不想想得如此麻烦,只不过是传递一封信的事罢了。
南宫玥想了想,便道:“你先进去吧。我一会儿就来找你。”
“你去哪儿?”萧言欢看着南宫玥转身离开的背影喊道。
但南宫玥只是背对着萧言欢冲他摆了摆手,便一溜烟地跑走了。
萧言欢走至永吉楼的大门前,还没进门,便迎上来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一左一右忙不迭地挽住了萧言欢的手臂,莺声燕语道:“公子,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呀,是第一次来这里么?”
萧言欢也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人了,在南宫玥没有出现之前,许雍经常为其搜罗美女侍奉,所以这样的女子他是见得多了,在平常人眼里花容玉貌的美人儿,在他眼里自然不值得一提,更何况,他现在一心只有南宫玥了,又何尝会将这些女子放在眼里呢。只见他虽不拒绝,但声音懒懒地说道:“的确是初来颍州,听闻这里的永吉楼不错,便来瞧瞧,不过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那两个女子对视了一眼,又嫣然一笑道:“公子说笑了呢,还是随我们进去,有更好的姑娘等着您赏光呢。”说着便伴着萧言欢踏入了永吉楼。
永吉楼果然名不虚传,萧言欢也去过不少这样的花楼,所以一眼便看得出这里是个不错的地方,布置得很奢华,而里面来来往往的姑娘,就算只是送酒水的,也都秀美可爱,令人看了就感觉到愉悦,更别提那些陪酒或者在大堂前端跳舞和演奏的姑娘们了,一个个都姿色上乘,比领萧言欢进来的两个姑娘还要美上好多分。
萧言欢的心思倒是并不在这些美人儿身上,他环顾了一下大堂,一眼便看见在大堂的左侧坐了几个人,手上都戴着南宫琰所说的翠玉扳指,想来就是刘骥的手下了。他们正搂着身边的女孩儿喝酒谈笑,玩得尽兴呢,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他人眼中的目标。
两个女子本想将萧言欢领上二楼,但是萧言欢却拒绝了,让她们为他在底楼大堂的角落找个位置,这样更方便他观察那几个刘骥的手下。待萧言欢坐定,不知从哪儿便鱼贯走来了几个妙龄少女,站在了萧言欢的面前,一旁还跟着一个年龄较大的女子,一看便知是老鸨了。
“公子安好啊。”老鸨笑眯眯地打着招呼,她身边的女孩儿们纷纷向萧言欢欠身施礼,优雅非常,“公子看中哪个尽管说,我这儿的姑娘……”
“不必了。”萧言欢打断老鸨的话,看都不看她身边的女孩儿,只是望着刘骥手下的那一桌,心想着南宫玥怎么还没来。
老鸨被打断,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腆着脸凑上来说:“或者公子喜欢哪种类型的姑娘,告诉老身,老身帮你找来便是。”
“我说了不必了。”萧言欢有点不耐烦地又说了一句。
那老鸨见萧言欢都没看姑娘,心里便明白了一两分,语气有些不客气了:“若是公子不是来寻欢作乐的,而是想来找麻烦的,那么休怪老身不客气了,还是请公子离开这里吧,不然我就找人送你出去了。”
萧言欢看了一眼那老鸨,老鸨不由得被他眼中的凌厉逼退了两步,心中有些害怕。但毕竟也是见惯形形色色的人了,又怎会轻易退缩,硬是装出一副不惧的样子,瞪着萧言欢,等着他起身走人。但萧言欢也不想和老鸨生事,若是闹大了,反而会引起刘骥手下的注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他从衣襟中掏出了一叠银票,直接抽出了两张轻飘飘扔在了桌上,道:“就让刚才领我进来的那两个女子作陪吧,别再来烦我了。”
“是是是。”有银子就是大爷,老鸨的脸上立刻又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伸出手将银票拢在了怀里,然后带着那些姑娘离开了,而不一时,刚才那两个娇滴滴的领路姑娘便走了过来,一左一右地坐在了萧言欢的身边,看起来十分高兴。
“多谢公子选择了奴家呢。”左边那位说道,“奴家叫流云。”
“奴家飘雪。”另一个温言款款道,一边为萧言欢倒酒,“飘雪敬公子一杯。”
萧言欢看也不看便接过来一饮而尽,二人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的客人,实在想不到竟有这么好的运气。花楼看似烟花之地,但实际等级森严,她们作为领路的姑娘并不能接客,没想到竟会被人指名,而且还是这么一位既多金又俊美无比的公子,着实心花怒放,憋足了劲儿想要伺候好萧言欢。
然而萧言欢的心思却完全不在此处。他看着刘骥手下那边的桌子,连身边的女子为他斟酒都没怎么注意,虽然那两个女子百般献好,但是萧言欢几乎没什么反应,弄得流云飘雪也兴致寥寥了,怀疑这个男人为什么选择了她们两个。
但没过几时,他看见从左侧一边的幕帘之后走出了一个身着月牙白长裙的女子,长发披散在肩头,在众多艳光四射的女子当中并不起眼,姿容也远远不算绝色,她手中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瓶酒壶,身姿袅娜,款款走向了刘骥手下的那桌,莫名吸引住了萧言欢的目光,看着她,萧言欢竟然心跳加速,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凝滞了。
就算相隔着一定的距离,但萧言欢也知道自己绝对不会看错的。那个女子,正是南宫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