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政园被布置得徇烂耀眼,而所谓的筵席,也与南宫玥所见过的大不相同。宇文缙并没有在和政园摆设整齐的酒席,众人也没有像南宫玥预想的那样端坐在酒席之上,而宇文缙,以及宇文缙所选的那些人,都高高端坐在上方,摆出至高无上的样子。
完全不是这样。
南宫玥只看见许多人都穿着缤纷色彩的衣物,戴着不同的面具,穿梭在和政园之中,而和政园的各处架着漂亮的乌木桌子,上面摆放着精致的小食供人自取,形式上倒有点像现代的自助酒会。若不是大家都穿着古代的装束,南宫玥还真有点一刹那间的晃神,还以为自己在参加一个现代的化妆舞会呢。
在和政园自由穿梭的众人看起来都兴高采烈的,似乎没有一点的拘束,只不过看见了南宫玥,他们会施以更加敬重的礼节,南宫玥对此也只是照雪梦所说,只不过微微颔首回礼而已。
宇文缙的想法还真是奇怪啊,不过他身边有梁仲,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南宫玥觉得都可以理解了。宇文缙可能并不了解自己做了什么,但梁仲却对这一套很了解,也许这样筵席的形式,也是他出的主意吧。
南宫玥想到此处,不由得往人群中张望。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找到真正的宇文缙,然后尽量待在他的身边,以免俞子恂突然出现,对他下手。
人群中的确三三两两四散着几个身着黑色锦袍,颇有气概之人,但是他们都戴着面具,身形也与宇文缙颇为相似,远望过去南宫玥并不能分辨出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宇文缙,所以她只好穿过人群,朝着其中的一个目标走去。
南宫玥走到一半,一侧目看见另一边有个带着嵌着白晶石的黑色面具,一袭黑曜石般闪着光泽的曳地长裙,披着一条黑色绣银线鸾袍的女子,长长的如瀑布般的乌发垂在腰际,上面点缀着极其贵重的宝石,在这繁华之间耀眼得如皎月一般,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南宫玥几乎不用去仔细想,便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了。既是女人,又有资格穿黑色,在这皇宫里也只有一人了,那就是宇文清霖了。
而恰巧,宇文清霖的身边也站着一个黑袍的男子,能同宇文清霖站在一起,又不惹她厌烦或者蔑视的,除了她的兄长还能有谁呢。南宫玥想到此处,不觉一笑,迈着轻盈的步伐向那二人走了过去。
宇文清霖脸上挂着得体端庄的笑容,但是并没有南宫玥所见过的那种淡淡的轻蔑和疏离。南宫玥来到了二人的身边,宇文清霖却连头都不转,看也不看她,只顾着和面前的人说话,南宫玥这才发现这里还有第两个人在。
一个人穿了一身十分素雅的群青色,在这群衣着鲜妍的人当中显得十分低调,他戴了一张与他的衣着相配的浅青色面罩,未被面罩遮住的下半张脸肤色极白,双唇鲜嫩得如同花瓣一般,让人不由得猜想这面罩下是如何一个美少年。
这人本已气质超逸,举手投足之间便知是非同寻常的人物了,但他身边却有一个更为耀眼的人物。那人着了一件猩红色的锦袍,比那少年要高出了一头,虽然没有在说话,但气势迫人,身上涌现着一种唯我独尊的气质。
南宫玥一愣,目光停留在了那个人的身上无法移开。那人也看向了南宫玥,但面容极为平静,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表情。
“看来要想见到你们的君主,还真是不容易啊。”那少年朝向了南宫玥,极为得体地施了一礼,笑容满面地说道。
南宫玥看向了他,却惊讶地发现,反倒是这自己完全不认识的少年,看着自己的目光中却充满了热情,或者说,是一种奇怪的深情。
南宫玥不知是否应该出声,只能勉强笑着冲他点了点头。不过既然这少年这么说了,那要么宇文清霖身边那个黑袍的男人不是宇文缙,要么就是宇文缙还没有表露出他真实的身份?
但南宫玥的心思已经不在宇文缙的身上了,而是在那个穿着猩红大氅的男人身上。毫无以为,这个人就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了,昨夜才见过,她又怎么可能弄错,但是她却不明白,为何他看到自己却无动于衷呢。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南宫大人的眼睛。”宇文清霖身边的黑袍男子微笑着说道。
南宫玥一听便知道那个人是梁仲了,没想到梁仲也在被选之列,也许除了建议开这种形式的筵席,这种故弄玄虚的替身之计也是他出的也未可知。
南宫玥有点不明白梁仲话中的意思,转头看向了梁仲,但是却听见自己身边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开口回答道:“梁大人过奖了,不过我们带着诚意而来,这样做未免有些让人失望。”
南宫玥猛地转头看向了那个少年,只觉浑身发麻,如同被闪电击中了一般。她突然意识到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是谁了,她一直想见到却又未能得见,心中无比仰慕的人,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南宫玥目瞪口呆地盯着戴着面罩,一身群青的南宫琰,一时间竟移不开自己的目光,完全呆愣在那里了。而南宫琰却丝毫不介意南宫玥直愣愣又带了些灼热和激动的目光,反而微微侧头看向了她,对她露出了温暖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
“南宫大人这就误会了,我们对凤略的君主没有丝毫的不敬,如此装扮只是为了一乐。”梁仲脸上也挂着和蔼的笑容,但是比起南宫琰的笑意,他的笑容内似乎隐含了许多令人猜不透的东西。“清霖公主,不如你带凤略的君主参观一下和政园吧。”
宇文清霖朝着萧言欢施以极为优雅的一礼,微笑着说道:“那真是我的荣幸,陛下,请吧?”
宇文清霖竟然会称呼萧言欢为陛下,南宫玥还以为在她的眼里,只有她的兄长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陛下呢。但看来她也清楚地知道,必要的礼节不能少,即使心中不愿承认,她也必须得恭敬地对待还是南方凤略的君王的萧言欢。
萧言欢竟没有拒绝,朝宇文清霖点了点头,然后向她伸出了手。宇文清霖将纤纤玉手放在了萧言欢的手掌之中,向前迈了两步,走到了他的身边,二人便并肩离开了。
整个过程,在南宫玥眼里,就好像一场戏一般。但就算她知道这二人都是因为身份的原因不得不如此,但南宫玥心里还是很不舒服。而且,如果萧言欢不愿意,根本没有人能强迫他,所以看来,他算是同意了南宫琰的计划了吧。
南宫玥已然明白这场筵席是为了什么了,当然也早就知道,萧言欢昨夜所说自己会后悔的事是什么了。她很清楚地知道,这场筵席是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凤略君主,而刚交战过的南北方之所以还能那么和睦,也是因为,这场筵席的目的很清楚,那就是为了一场政治联姻。
萧言欢和宇文清霖的政治联姻。
“那么二位南宫大人,亲人久别重逢,我想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聊吧。”梁仲继续说道,似乎自始至终都引导着话题,“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得去找找我们的君主,这还要费些功夫呢。”说着,他冲南宫玥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抬手朝南宫琰作了一揖,便返身离开了。
南宫玥顿时觉得有些无措,也有点尴尬。她原本的确觉得,当自己见到了崇拜的南宫琰之后,会喋喋不休,像个发花痴的少女,完全顾不上什么礼节,问他无数的问题。但是现在,在经历过这么多事以后,尤其是曾听过梁仲的猜测,以及南宫琰提出的联姻,南宫玥反倒觉得,她还没有准备好面对南宫琰。
“怎么了,堂妹,见到你的堂兄难道不开心吗?”南宫琰竟然先开口了,反倒吓了南宫玥一跳。
“我……”南宫玥微微皱眉,她可没有笑,反而觉得有些烦躁,她抬眼看向了南宫琰面罩后灿若星辰的双眸,想从中看出一丝戏谑的痕迹,但是却并没有,南宫琰的目光认真得令南宫玥想要退缩。“你没在开玩笑?”
“为何要开玩笑?”南宫琰笑道,“难道你我以前经常开玩笑么。”
“并没有。”南宫玥严肃地看着南宫琰道,“你很清楚,我们在今夜之前,根本从未见过。”
“那是你觉得。”南宫琰笑着抬起了手,竟有些宠溺地摸了摸南宫玥的头,“其实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南宫玥突然觉得有点心跳加速,但是却并不是因为南宫琰的触摸,而是因为南宫琰的话。她忍不住一掌打开了南宫琰的手,有些生气道:“这一点都不好笑。你明知道我并不是你的堂妹,但是你为何要这么说?是觉得耍我好玩,还是就想让我自己承认我的身份都是捏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