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试射军师大人新造出来的军械。”侍女回过头望了望窗外,“我去让他们停下,让小姐您可以好好休息。”说着便站起了身往外走去。
南宫玥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她便脚步轻盈地走出了这个房间。南宫玥不由觉得有点好笑,试射新军械是军中要事,又怎么可能为了她这么一个“战俘”而停下来呢?虽然自己没有被关在大牢之中,但身份毕竟还是萧言欢的左军师,被宇文缙抓住,也差不多就是一个俘虏了。
不过南宫玥倒有点佩服宇文缙和梁仲,二人也同样是和自己在燕云关上的,受的伤却比自己轻多了,宇文缙甚至有办法将她给救出来,南宫玥只记得自己在雪崩之前便晕了过去,之后的事都不记得了,但她相信,当时的情况一定千钧一发,宇文缙在要保全自己性命的同时,还要救她这个累赘,不知有多么危险。
南宫玥不想就躺在床上等着,她强撑起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身体上的每一寸似乎都疼得令人难以忍受,但南宫玥咬着牙忍了下来。她看见自己只穿了一身薄薄的白色亵衣,亵衣内的身体几乎缠满了绷带,一些地方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渗出了血渍,但南宫玥无视了这些,只是慢慢站起身寻找着自己的衣物。
她拂开幕帘缓缓走了出去,举步维艰,虽然身上无处不痛,但是走了几步之后便习惯了这些痛楚。她一眼便看见房间的右边有个漂亮的沉香木制的衣箱,便走过去打了开来。
里面整齐地摆放着许多衣裙,但清一色都是比较暗沉的颜色,虽然知道擅拿别人的衣物有些不妥,但是南宫玥别无选择,只好从衣箱之中挑了一条百草霜色的襦裙,加上一件元青色的中衣,最后披上了一件缀着灰毛的鹊灰色斗篷,一边用手指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尽数将它们挽在了耳后,一边走至了门口,推开了房间的大门。
外面一片晴朗,天空蓝得令人心旷神怡,万里无云,反倒让南宫玥略吃了一惊。她还以为北方会比南方更加寒冷,飘雪不停,但是眼前显然不是这么一个景象。虽然各处都有些积雪,但是天气并不像南宫玥想象得那般恶劣,也没有什么鸽子蛋般大小的冰雹大雪,反而空气清新干燥,比起燕云关的严寒,好上了不知多少了。
南宫玥深吸了一口气,在微凉的空气中嗅到了一丝清雅的花香,只觉得浑身都舒畅了不少,身上的疼痛似乎也因此减轻了。她看向了四周,尽是些深灰色的矮墙,覆着青灰色的瓦,端正肃穆,但高度却似乎又不是那么认真地想要隔开这一片片皇宫的区域。
南宫玥不由得想起了凤阴的皇城,虽然皇宫中颜色鲜亮,各处还点着长明灯,但是高墙直道总给人带来一种压迫感,让人不敢在这庄严巍峨的地方越池一步,一举一动都必须遵守那里的规则。
当然,这只是凤阴皇城带给南宫玥的感觉,而她也尽量遵守了皇城之中的规则。凤略的臣子都有板有眼的,大概除了萧言欢特立独行,喜欢将自己的居所和议事的地方弄得素净无比,但却又不拒绝许雍将他其他的一切都打理得奢华无比,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啊。
想到萧言欢,南宫玥心中隐隐一痛,也不知道他怎样了,是否顺利撤退离开了燕云关,自己砍下绳索的时机是否把握得准确呢……
南宫玥一边担忧着此事,一边默默地向着声音传出来的地方前行。路上她看见几个穿着普通黑衣的仆人在打理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当看见了南宫玥走出来,不免有些吃惊,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弯腰向她微微欠身行礼。
这可不是俘虏的待遇吧。南宫玥心中越发疑惑了,而这里虽说是皇宫,但是整个地方的氛围,却像一个友善并且非常有钱的大地主的庄园一般,所有人都很和善,包括把守在各处的守卫,完全不像南宫玥之前所见到的宇文缙手下的那些黑甲兵那般可怕。
南宫玥继续向前走着,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个极大的圆形校场,大门敞开着,旁边把守着两个黑甲兵,手持长矛笔直地站在大门的两侧。
竟然在皇宫中建立了校场?南宫玥觉得在这里看到的一切都让她心里产生不小的波澜。虽说在凤阴的皇城之中,褚红衣所居住的地方也算有个不小的训练场,但是真正培训操练她手下的校场绝不可能在皇宫之中,因为这样存在着安全的隐患,而且褚红衣那小小的训练场与南宫玥现在所见到的如此开阔的校场,压根无法相比。
南宫玥向前了几步,走到了大门口向里面望了过去,两旁的守卫只是看了她一眼,又一言不发地目视前方认真值守了。南宫玥努力不想让自己显得太鬼祟了,像个想要打探敌情的探子似的,但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看看,校场之内到底在做什么。
这一看她不免大吃一惊。只见一架奇形怪状的军械摆在偌大的校场正中央,样子看起来很熟悉,有点与燕云关的投石机相似,但是体型却小了许多,上面还安置了连弩。一个黑甲的士兵正往这军械后面的袋子里放着石头,却并不是一块巨石,而是零零散散许多的小石头。
“试射第六次!”那黑甲兵拿起一旁的一把小木槌,一边喊道,“三、二、一!”他的话音刚落,便举起了小锤子对准这奇怪军械上的一个木榫轻轻一击,木榫被推向前,军械的主轴猛地弹起,弹丸袋中的石子被投射了出去,射向了不远处放置的一堆沙袋。
石头纷纷落在了沙袋的附近,但是却并没有发出南宫玥之前听到了巨大的声响。不过她却在沙袋的附近看到了一些已经碎裂的西瓜,看来在自己来之前,用来试射的是这些西瓜了。
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熟悉身影走到了沙袋旁,然后半蹲下了下来查看着沙袋。
南宫玥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她一眼便看出了这个人便是梁仲。她突然发觉自己已经越过了大门走进了校场,但是那两个守卫竟然都没有阻拦她,反而视而不见,让她更加奇怪了。
只见梁仲准备站起来,他身边跟着的一个侍女伸出手想要搀扶他,但是他却不耐烦地推开了侍女,拒绝了她的帮助。即使如此,南宫玥依然清楚地看见,梁仲起身得似乎有些困难,便知道他在燕云关也受了不小的伤。
南宫玥心中顿时涌上了一丝复杂的感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为此感到愧疚,但毕竟,如果当时梁仲不把自己逼得那么紧的话,她不一定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南宫大人还真是兢兢业业呢,身上的伤这么严重,却还不忘为你的君主打探敌情么。”南宫玥身边响起了一个好听的声音,“只不过不知道你的君主是否也挂念着你呢。”
南宫玥记得这个声音,因为这样好听又温婉,连挑衅嘲讽的语气中都充满了典雅和魅力的女子,南宫玥只认识一个,那就是曾经在上元节在凤阴结识的神秘女子“林姑娘”,而她在得知宇文缙的真实身份后,便也猜出了那个她所搭救的“林姑娘”,就是宇文缙的妹妹宇文清霖了。
“林姑娘。”南宫玥转身,朝宇文清霖欠身行礼道,“还是说,我应该叫你公主殿下?”
宇文清霖端庄地站在南宫玥的面前,一身黑色绣银百合的襦裙,双手相执着放在袅袅纤腰前,乌黑的长发披肩,越发衬得她肤如白雪,眉目清晰,比起在上元节繁华之时更加得美丽,然而她身上的那种神秘与典雅的气质只增不减,笑容中依然带着一种若有若无地魅惑。
南宫玥莫名想到了云轻舞。自己初次见到云轻舞的时候,还为她的绝美容貌所惊叹呢,但是现在只觉得,云轻舞这样的女子,在宇文清霖面前,简直一文不值。南宫玥原本还觉得云轻舞的气质出群,但是相处得越久,便愈发知道云轻舞的素美超脱只不过是装出来想要拴住萧言欢的心的,与宇文清霖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逼人魅力是无法相比的。
“看来南宫大人早已知道了我的身份。”宇文清霖微笑道,“不过南宫大人大可不必对我拘礼,随意称呼我什么都没关系,毕竟,我还欠了你一个救命之恩呢。”
“公主说笑了。”南宫玥恭敬道,“您也应该知道了,绑架您的人,并不是真的想要取您的性命吧。而且,若不是因为我的插手,宇文……陛下恐怕现在已经拥有了一个强有力的同盟了。”
“你们站着说话不累么,有什么事可以坐着慢慢叙。”在南宫玥和宇文清霖说话的时候,梁仲已经慢慢走了过来,然后对着她们二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