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在一旁望着南宫玥和白羽你一言我一语的，本还用衣袖捂着口鼻，听到这里所幸也把手放下来了，道：“反正无论如何都是会受到影响的，这样继续掩着也没什么用，反而麻烦。”
南宫玥和白羽见了，只能无奈地相视一笑，不过都明白，自己的笑容在对方的眼中显得有多么得狰狞。虽然不赞同陆之这么做，但是南宫玥也知道陆之说得对，在这样一种情形下，众人皆组我独醒的状态，反而不太有利。如果陆之看不到幻觉，不明白民众们惧怕的是什么，当然不能更好地处理事态吧。
天上似乎突然黑了下来，南宫玥抬头去往，便见一群黑压压的蝗虫如同乌云一般飞了过来，遮住了日光，不由得紧抿双唇。白羽也抬头去看，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惊呼道：“好大一条长蛇啊！”
南宫玥讶然侧目望向了白羽，见他脸上微露骇然，不禁疑惑道：“长蛇？”
“大人您也看见了吧。”白羽刚才便见南宫玥抬头了，便指着天空说道，“这条蛇一直盘旋飞舞在燕云关的上方，还吐着火熄，就算知道是幻觉，还是太可怕了。”
但南宫玥并没有看到什么长蛇。她立刻便明白，她和白羽所见到的幻觉是不一样的，不然如白羽所说如此庞大，飞舞在天空的长蛇，她应该一眼就可以看见，但是她看见的，是布满在天空密密匝匝的虫子，不仅遮挡住了天空和光亮，还不断地压下来，给人巨大的压迫感，让南宫玥忍不住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等等。南宫玥猛地扭头看向了自己周围，突然发现，自打自己开始产生幻觉之后，压根就没有看见过什么鬼影，现在城内到处都爬着巨大的蜘蛛，还有各种各样庞大化的虫子，根本不像刚才那个年轻人，或者白羽所说的什么百鬼皆出的景象。
难道……大家看到的幻觉都是不一样的，而所看到什么，都是依照着内心所恐惧的东西所变化的？南宫玥想起了进城后，有的人只是在奔逃，而有的人却像是如临大敌，那个持大斧的巨汉明显是看到了更加庞大的敌人才逃走的，而自己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虫子了，特别是蜘蛛，但她从来都不怕蛇或者鬼。
所以自己的眼前呈现出来的都是虫子般威胁的幻象，而看不见白羽所说的什么巨蛇？
“白羽……你怕蛇？”南宫玥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忙抓住白羽问道。
“呃，有一点吧。”白羽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道，“小时候被蛇咬过，所以有点……”
“我明白了。”南宫玥一听，便知道自己的结论是正确的了。南宫玥觉得有点小振奋，但又立刻感到有些失落，因为就算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也对他们应对这毒雾毫无帮助啊。
“怎么了？”陆之见南宫玥的脸色晴一阵阴一阵的，不免奇怪道。
“我发现，每个人的幻觉可能都是不同的。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大多数都呈现出什么百鬼肆虐的画面，因为他们内心都怕鬼，并且深信因果报应的存在。但是也有个别会看到不同的景象，比如说我，最怕的是虫子，现在我是一只鬼都没看到，满城皆是巨大的虫子。”南宫玥便解释道，“对于白羽，他怕蛇，所以天上呈现出了一条巨蛇。也不知等一会陆将军你会看到什么呢。”
陆之愣了下，下意识想了想自己到底怕什么。他并不算怕鬼，因为他自觉到现在都没做什么亏心事，蛇虫鼠蚁的自然也不怕，燕云关这么寒冷的地方，这些东西基本也生存不了。在闭塞的环境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了，陆之也不知道自己还怕什么了。
“被你这么一说，我竟然有点期待了。”陆之开了个玩笑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怕什么呢。”
“一会儿陛下撤退要经过城中，那又该怎么办？”白羽问道，“虽然现在城中民众已经清空得差不多了，但是毒雾看起来也没有要消散的样子啊。”
“只要他老老实实待在马车里，就不会有事。”南宫玥说道，她知道萧言欢的御驾如铜墙铁壁一般，只要将窗子暂时密封，快速驶过燕云关，毒雾是绝对不可能泄露进去的。
咚。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燕云关似乎都随之撼动了一下。
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燕云关城门的方向，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是一沉，不知道又出什么事了。
“将、将军！”陆之麾下的一个副将从城门方向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宇、宇文缙的大军打到关门前了！”
“什么？”陆之睁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这个消息，“半个时辰前才看到他们刚从拜云山上出发，怎么可能此时就已经抵达了？”
咚。
又是一声巨响。
“而且还准备好了攻城的器械呢。”南宫玥冷笑道，“看来我们又低估了宇文缙啊。拜云山上的平静大概一直都是装出来的，其实他们早已分挪了一部分部队向燕云关脚下行进了，并且在燕云关视觉的盲点中，建造了攻城的器械，就等今日燕云关内部混乱时进攻了。”
“那么褚将军和叶将军的偷袭岂不是毫无意义了，反而很危险？”听到城外的撞门声，白羽的身子一震。虽然跟在宋直身边的时候也参与过不少战役，但宋直的合浦未曾遭受过攻击，而他大多数时候也只是侵袭小队中的一员，擅长潜入、护卫和收集情报，从未遇到过这样硬碰硬的攻防战，光是听到敌方如此大的响动，心下便有些震颤。
“即使阻截敌人的粮草没了意义，叶兼的小队经由洛水也可以平安撤退，毕竟离燕云关有段距离，宇文缙无暇再派兵前去追击叶兼。”南宫玥思忖着说道，“但是褚将军那里就有点危险了，若是敌方军师懂得用障眼法，那说明他们的主营也不会如我们想象得那般空虚……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发出信号，让褚将军不要贸然攻击才是。”
“那、那得去关隘之上才行……”白羽遥望了一下城门处，远远便看见那里硝烟四起，已经一片混乱了。
“城门抵不住几下了。”又是一声巨响，陆之面色凝重地说道，“现在燕云关的民众都聚集在城门那儿了，以他们现在的状态，等门一被攻破，他们便是第一批送死的人。”
“那还愣着干什么。陆之，你赶紧去城门那里组织众人将民众带离城门，暂且先往东小山走。”南宫玥立刻道，“白羽，你去东小山阻止陛下过来，将这里的情况告诉沈陌堂，想必他自有应对之策。”
“……大人。”陆之本转身想要去执行南宫玥的命令，却又踌躇地停下了脚步，似乎有话要对南宫玥说。
“怎么了？”南宫玥凝眉，现在正值危机的时刻，陆之怎么还婆婆妈妈的，眨眼间宇文缙的大军就会攻进来，她可没有时间陪着陆之在这里犹豫了。
“我知道还有另外一条撤退的路。”陆之说道。
“开什么玩笑，你怎么不早说？”南宫玥大吃一惊。若是另有生路，能避免与宇文缙正面冲突，那就再好不过了，也许棘手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不过如果陆之早一步在军议上就把另外一条退路说出来，那么她和沈陌堂便可以制定后备计划，现在也不会这么焦头烂额了。
“因为那条通道已经有些年头了，是许多年以前燕云关暗中输运粮草的地道，现在早已废弃。”陆之连忙解释道，“我在当上燕云关将领的时候发现了这条通道，派人进去查看过，知道它的确可以通向附近的小城鹤城，但是这通道年久失修，常年又覆盖在积雪之下，所以我也不确定利用这条通道是否安全，还不如索性跟着大人您的计划走……”
陆之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城门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三人不用细想便都明白，燕云关的城门已经被攻陷了，宇文缙的大军杀进来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那也比在这儿坐以待毙的强。”南宫玥当机立断，“总之，你先带着民众聚集到你所说的暗道处，白羽，你去东小山领陛下等同样撤退到暗道处。”
“大人您大可以和我一起去啊。”白羽急道，“那样众人全部到暗道处，便可以一起撤退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南宫玥抬眼遥望关隘之上，摇了摇头道：“燕云关的城门被攻陷，然而关隘之上全无烽火的动静，恐怕是出事了，我得去看看，若是没有烽火的信号，叶将军和褚将军可能会有危险。”
“那小的去便行了。”白羽道，“大人您回东小山，引导陛下撤退。”说着白羽就要往城门处跑。
“不行。”南宫玥一把抓住了白羽的手臂，“我怎么能让你去做如此危险的事呢？更何况……”南宫玥笑了笑，“我反倒想去见识见识宇文缙身边这位把我们耍得团团转的神秘军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