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叶兼缓缓地开口说道，“只要燕云关的百姓全都安然撤退出去，毁掉燕云关也未尝不可……”
“当然是个好主意。”萧言欢道，“而且如果能等到宇文缙进入燕云关再实施的话，那就更好不过了。”
“咳咳。”南宫玥轻咳了两声，显然有些不太赞同萧言欢说的话。自始至终她都秉持着能少伤人命的目标，就连用投石机向对面进攻都慎之又慎，又怎会同意萧言欢这样的想法呢。
但是若说打仗的话，萧言欢的想法却的确没错，毕竟如果真要如此的话，无疑就是将敌军来了个瓮中捉鳖，对其的挫败也是十分巨大的，这样才会对宇文缙产生威慑，让他对凤略望而却步，再想要侵略的时候会好好思考一下后果了。
这计略比起只逃不战要有意义多了。
“左军师有何高见？”萧言欢微微向南宫玥侧目，眼中带着一丝质疑。就在刚才，他还觉得南宫玥和自己心有灵犀，竟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摧毁燕云关，但是现在，南宫玥却开始反对他的策略了，真让人莫名地着恼。
而且，萧言欢也很奇怪为何南宫玥有此计略，却不在军议上说出来呢。
“只是要想借助关隘上的投石机摧毁燕云关，势必需要有一人留在关隘之上。”南宫玥低头笑了笑，又叹了口气道，“当他发动投石机后，将会和燕云关一起被埋在大雪之下，根本无逃生的可能性。也就是说，此人必须要牺牲自己的性命才能做到摧毁燕云关，这也是我最终放弃了这个计划的原因。”
“要想从我军几百人中找出一个敢死之士，应该不难吧。”但萧言欢却不为所动，面不改色地说道，“红衣，你可以安排的吧。”
“是。”褚红衣面色平静地回道，好像要牺牲她的手下只不过是平常小事。作为君主的近身护卫队，她与她的手下抱持着随时为萧言欢献出生命的觉悟，找出一人留在燕云关，也不是一件难事。
“不行。”南宫玥见褚红衣如此冷漠地应对此事，心中倒也不再感到诧异了，她知道褚红衣和她手下的精英都是什么样的人物。但是南宫玥却无法接受。“就算有人愿意，我也不允许。这根本不用想吧，只不过是摧毁一个关隘，和人命相比，哪个更重要。”
“自然是燕云关。”沈陌堂不加思考地直接说道，“军师的目的，就是要以最小的牺牲，给予敌人最大的打击和挫败，这次我们原本处于颓势，但是有了叶将军的计策，除了可以保证安然撤退，我们还可以打击到宇文缙。而摧毁燕云关更是可以狠狠挫败他。现在更好，如果按照陛下的计划行事，我们甚至可以反戈一击，说不定甚至可以就此解决宇文缙……”
南宫玥摇了摇头：“这绝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沈陌堂似乎有些急切了，顺着这个计略想下去，燕云关的情况似乎柳暗花明，“凤略的君主就在燕云关，如果放出消息让陛下向这位所谓的北方霸主挑衅，很难说他不会动心想要亲自带兵前往燕云关面对我们的陛下。这样便可将宇文缙引入燕云关之中，然后再由敢死之士摧毁燕云关，那么宇文缙和他的雄心，一切便会在一刹那间被埋于崩雪之下，永无出头之日了。”
“你疯了吧？”南宫玥有点难以置信地盯着沈陌堂。这完全不像是沈陌堂会说出来的话。他素来不爱冒险，策略总是以稳妥为上，但现在竟然建议诱敌，这让南宫玥大吃一惊。“你是在建议让陛下当诱饵吗？”
“如果在岐山可以，在这里又为何不行？”沈陌堂反问道。
南宫玥哑然。为了转移敌人的注意力，南宫玥曾与萧言欢一起在岐山上诱敌，身为凤略的君主，萧言欢这个目标的诱惑力实在太强大了，让人几乎明知道是陷阱都会迈进去。南宫玥曾利用这一点，而今时今日，曾经强烈反对让萧言欢做饵的沈陌堂，竟然也想利用这一点了。
然而这次，沈陌堂想要钓的，可不是赵夙这种小角色可比肩的大鱼。
“若是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掉宇文缙，我看此计也未尝不可。”萧言欢却并没有生气，而是如此说道。
“更何况也只是放出消息，陛下自然不可能留在燕云关的。”沈陌堂见自己的计谋得到了萧言欢的赞同，便立刻补充说明道，“当宇文缙被诱入燕云关之时，陛下已在撤退的队伍中安然离开了，宇文缙连陛下的面都不可能见到。”
“哈哈。”南宫玥干笑了两声。沈陌堂可有点狠啊。说来宇文缙也算是沈陌堂的朋友了，二人还曾互帮互助呢，但是现在谋划起取宇文缙的性命，沈陌堂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好像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一般。这倒让南宫玥有点悚然。南宫玥自认为和宇文缙交情不深，但宇文缙毕竟救过自己一命，谋他性命这种事，她可做不出。“你们当这位北方霸主是傻子？就连引诱赵夙都要陛下亲自出马坐于山顶之上，才能让他上钩，对付宇文缙这种慎之又慎的人，一个谣言就能将他诱入燕云关，那也未免太可笑了。他若是上当，那还凭什么做北方霸主，就这么死了倒也不亏。”南宫玥说到此处，又看向萧言欢道，“陛下，若是换做您，听到宇文缙在拜云山上等您的消息，您会亲自前去吗？”
“我自然会去。”萧言欢道。身为凤略的君主，自然不会放弃这个直面宿敌的机会。而且，他也想亲眼见识一下宇文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但是沈大人是绝对不会让您去的吧。”南宫玥却道，她知道萧言欢的个性，和宇文缙完全不同。宇文缙可不会为了想要直面对手就轻易出现。
“那……那是自然。”沈陌堂道，“一想就有可能是陷阱，当然不可能让陛下去以身犯险……”
“同样的，宇文缙身边也有军师啊。当听到了陛下在燕云关等着宇文缙的消息，他想必也会猜测这是一个陷阱，从而劝宇文缙不要上当。”南宫玥摊了摊手，好像事情就是明摆着似的，“所以要想引诱宇文缙，可能性几乎为零。”
“退一步来说，就算宇文缙不上当，但要想占领燕云关，总得有人率军前来。”沈陌堂不甘放弃道，“无论如何，只要等敌方的军队一进入城内，再摧毁燕云关，对宇文缙的军力都是一个巨大的冲击，怎么想都是有利无弊的吧。”
南宫玥不禁扶额，这沈陌堂好像陷入了一种顽固的思维中，怎么说都不听，更麻烦的事，萧言欢明显站在他那一边。
现在君主和右军师都好像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了，想要执行她不同意的计策，现在南宫玥有点后悔刚才没有尽快结束军议，反而让萧言欢说出了他的想法。
自己刚才竟然还为此感到高兴呢，觉得这位君主总算是将注意力放在了燕云关上，并且动了动脑子。现在看来，让萧言欢认真起来恐怕不是件好事。
以一对三，南宫玥觉得自己势单力孤。
“陛下，恕臣直言，臣以为此计虽妙，但是却不值得为此牺牲无辜的性命。”正当南宫玥瞪着沈陌堂，不知该说些什么反击才好的时候，叶兼却在此时开口了。
南宫玥忙望向了叶兼，向他投去了感激的一瞥，在这个时候有人能支持自己非常重要。
“叶兼，你身为一个大将却说出这种话倒也好笑。”萧言欢冷眼看向了叶兼，“你也应该清楚，在战争之中，牺牲这种事是在所难免的吧。”
“的确如此。”叶兼却平静地说道，“但是可以避免的牺牲，也应当尽量避免。将士们为凤略出生入死，每一个人都是一条有血有肉的生命，不应当被视作一个棋子舍弃。若是只为了挫挫敌人的锐气，牺牲一条性命，我觉得不值，也根本没必要。”
“没错。”南宫玥见叶兼支持自己，顿时有了底气，上前一步双手击在木桌之上，严肃地直视着萧言欢道，“我本来只力求安全撤退，现在已经旁生了许多枝节。计划越多，事态脱离掌控的可能性就更大，采纳叶兼的计策，已经是南宫玥可承受的最大压力限度了。
“红衣，我还以为你应该也明白这一点。他们都是你亲手训练出来的，难道你对他们都没有什么感情么？”叶兼盯着褚红衣道，目光中带着一丝指责。
褚红衣侧头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叶兼的目光，只是说道：“身为陛下的近卫队，凡事都以陛下的意愿为上，就算要奉献生命，相信他们也在所不辞。”
“简直是愚忠。”南宫玥冷哼了一声，忍不住嘲讽了一句道。
“你说什么？”褚红衣怒目看向了南宫玥。
“为君主牺牲生命，这不是愚忠是什么？”南宫玥不快道。一个人的性命才是最宝贵的，她觉得自己永远也无法理解褚红衣的想法。“如果是为了自己所爱之人付出生命，我可以理解，但是如果只是因为君主的一个想法就献出性命，这实在太愚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