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面前的身影突然举起了双手，身子微微向前屈伏着似作讨饶状，颤抖着看起来非常害怕。
赵夙的手停了下来，刀悬在了半空中。
“连、连句遗言都不让我留么？”面前的人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刚才已经说得够多了。”赵夙不屑地说道，但他的刀却依然没有落下，“不过我倒想听听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南宫玥呼了一口气。又挣了几分钟的命。她知道自己是在垂死挣扎，要么就是巴望着外面的人可以听到里面的动静冲进来解救自己，但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要么只能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赵夙，让他放过自己。
南宫玥感觉，从同情心下手已是不可能了，赵夙已经渴盼杀了自己很久了，而他也深切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绝不会因为她是个弱女子就手下留情的。所以，南宫玥只能从宇文缙下手了。
他不是一心一意为其君主尽忠，想让宇文缙夺取天下吗。
“赵夙，你这次潜入这里的目的，是想要破坏投石机吧。”南宫玥缓缓地说道，语调虽慢，但是脑子却在飞快地转动着，她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得了一个机会，一言不慎，赵夙便会手起刀落，她的人头就会落地，所以她只能小心地选择着自己的措辞。
“是又怎样。”赵夙略微有些不快道，“你不是要留遗言么，扯这些干什么，难不成还奢望着我会将你遗留下来的应对之策转告给你们的君主？”
南宫玥心中一颤。
萧言欢的脸浮现在了南宫玥的面前。若是自己死了，其实燕云关的战役也不至于会一败涂地，毕竟沈陌堂和林悯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计策，而叶兼和褚红衣也有了后备的计划，陆之与其麾下的战力也十分可靠。纵然保不住燕云关，也势必可以保全萧言欢安然撤退，他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有事的。
只不过他倒是得在找个左军师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为她的死感到一丝惋惜呢。
南宫玥想到此处，忍不住干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赵夙听见了南宫玥的笑声，却莫名感到了一丝紧张，双手不由自主捏紧了刀柄。他现在已经有点后悔让南宫玥多说几句话了，但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现在总不好收回自己的允许，所以赵夙只能耐住性子听南宫玥说下去，但他已经准备好，若是南宫玥有一丝异动，便立刻挥刀而下，毫不留情。
“你不必紧张，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也逃不出你手掌心吧。”南宫玥听出了赵夙话中的异常，便说道，“我只是笑……就算你砍了我，我的君主也丝毫不会为我难过，现在想来倒是有点后悔了，没有接受你们君主宇文缙的拉拢，否则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了。”
“呵。”赵夙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想干什么，花言巧语想让我改变主意？这招的确很有用，若不是我十分了解你的话，真的可能会上当。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相隔千里之遥，我们君主又怎么可能拉拢你呢，更何况南宫家族的声名在北方也没你想象得那么显赫，我们君主又怎么可能舍近求远去找一个南方的军师来助他一臂之力呢，你这话简直可笑。”
“你难道不知道，你们的君主在年初就已经去过了凤阴，暗中‘游览’了一番么。”南宫玥怯生生地说道，“还带着他的妹妹宇文清霖，一个绝色美人儿……她还差点被绑架了呢，是我误打误撞解救了她，也因此结识了宇文缙。”
“你、你胡说。”赵夙道，但语气里却没什么底气，因为他想起了宇文缙的确年初前曾带着宇文清霖前往了凤阴，而且大家还因为这次他没有带上他最为信赖和得力的军师而议论纷纷呢。既然宇文缙前往了凤略的都城，就有可能遇见南宫玥，虽然太过于巧合，但也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此事在他们之间不算机密，但是南方却万不可能知道宇文缙的到来，而南宫玥甚至说出了宇文缙还带着他的妹妹，赵夙不得不怀疑此事的真实性可能更高一些了。
南宫玥倒觉得有点好笑，难得说回真话，对方却不相信她，看来说真话还是说假话，其实都没差。
“说结识可能还轻描淡写了些。”南宫玥见赵夙已经有所动摇，便立刻添油加醋道，“我们两个意气相投，又一起经历了一些磨难坎坷，很快便成为了朋友。总之，宇文缙很是看重我，希望将我纳入麾下，但是那时我还没和我的君主萧言欢闹掰呢，所以还挺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他。”
前半段倒的确是事实，只不过宇文缙却并没有拉拢过南宫玥，当时他隐瞒着身份，南宫玥甚至不知道他就是宇文缙，又怎么可能有拉拢之说。说是朋友也似乎有些夸大了，但南宫玥觉得，毕竟还一起艰难跋涉，火中逃生过，想必关系也稍比一般的陌生人要好些吧。反正，就算只是点头之交的关系，南宫玥现在也得把它说成是铁哥们儿一般的交情了。
“……闹掰？”这段话的信息量有点太大了，让赵夙一时间有点发闷，想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地将发问的重点落在了南宫玥和其君主的关系上。
但这正好就是南宫玥想让赵夙问的。
“不错。”南宫玥装作十分失落的样子说道，“我与萧言欢意见不合，现在分歧也越来越大，已经意识到他并不是一个值得侍奉的君主了……但是恐怕我意识到的太晚了，现在竟要为他而死，实在不值……”
“的确不值。”赵夙淡淡道，“不过也无法。就算你所说的都是真的，我们的君主的确有收拢你之意，而你也的确与萧言欢不睦，但我也无法无视你之前给我们带来的巨大的损失。更何况……我主身边已经有了军师，其智略并不在你之下，而除了你也会给萧言欢和凤略带来损伤，也算不错了。所以你也不必垂死挣扎，妄想活命了，这便是你的归宿。”
“若是我愿意投入宇文缙的麾下，在萧言欢的身边作伏，将其一举一动报给你们呢？”南宫玥知道自己的算盘是落空了，却还是不放弃道，“一个地方君主身边位居高位的奸细，对你们来说作用是不可小觑的吧。”
“不行。”赵夙却断然说道，“我不会冒这个险的，你太危险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在信口开河呢。”
“你根本没有权利否定我的提议。”南宫玥恨恨地说道，面对一个根本都不愿意多想，只是一心想杀了自己的人，自己的策略和口舌完全发挥不了作用，说了那么多全然无法打动赵夙么。“你应该将此事禀报给宇文缙，他才是做决定的那个人！还是说……”南宫玥语气突然冷了下来，“他根本不知道你会来找我，这都是你私自做的决定。”
“你废话太多了。”赵夙发狠道，但握着长刀的手却没来由地颤抖了一下。
“被我说对了？”南宫玥也不管不顾了，冷笑着说道，“你的任务只不过是破坏投石机，却丢下了你的人私自跑到这里来杀我，已经违背了军令。这倒还罢了，你难道就不担心，你的手下无法顺利完成任务么？违背军令是一回事，但若是不能完成任务，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难不成……”赵夙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然觉得心惊肉跳起来。
“真当我们毫无准备，明摆着对付你们的利器让你们来破坏？”南宫玥道，不过虽然知道投石机有人在戍卫，但毕竟对方是潜伏进来，可能会出其不意地攻击，所以她心里也没什么底气，但她自然不能让赵夙看出这一点，当务之急就是要让赵夙觉得，投石机那边的任务进展得并不顺利。
南宫玥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还是不是想在赵夙的刀下求生了。在刚才的尝试失败后，南宫玥已经觉得自己全然没什么希望了，现在只不过是在激怒赵夙。或许他会因为心急投石机那边的任务，从而放弃杀了她的意图，赶过去帮忙。但杀人毕竟也就一刀的事，他也完全可以因为气急败坏一刀砍了她，然后再去帮忙。
反正就那么一刀，也耽误不了什么事。
“呵呵，果然不能留你在这个世上。”赵夙心中虽被南宫玥的三言两语给搅得乱七八糟十分得不淡定了，但他还依然努力保持着镇定，“说什么要留遗言，却说了一大堆无关的废话。若不是我恨你至此，差点真的会被你蒙骗过去。行了。不管此次任务成不成功，至少能把你除掉，也不亏了。这一刀下去，我也知道我将承受的后果，不过为了我主的天下，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放心，我一定做得干脆利落，保证你感觉不到一丝痛苦。”
“别废话了，赶紧砍吧。”南宫玥忿忿地道，一边闭上了眼睛。没想到自己竟会死在这里，说不定只差一步就会回到现代了，现在永远也没法验证了，也不知道是可惜更多些，还是不屈更多些。
南宫玥只觉脑后生风，寒气逼人，顿时头皮发麻，心中泛起了一阵不可名状的恐惧。
但只闻“钉钉”两声，长刀竟应声落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