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就是新来的军师?”沈陌堂脸色铁青地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南宫玥,勉强架住了她的身躯。
“暂时只是谋士。”萧言欢抓住了南宫玥的手臂,将她拖离了沈陌堂,又一把抱了起来向外已经等候多时的马车走去。南宫玥此时已酣然入睡,全然不知自己像个布娃娃一样被拖来抱去的,只是静静地靠在萧言欢怀中,任由他将其抱上了马车。
沈陌堂一脸不愉快地走出了酒栈,一边轻掸着自己被南宫玥弄皱了的便袍,见萧言欢从马车之中走了出来,连忙上前了两步问道:“陛下,恕臣多嘴一问,南宫琰在哪儿?”
“南宫琰称自己有要事暂且不便出山,所以送了他的堂妹南宫玥前来暂时替代他。”萧言欢下了马车,走向了自己的乌驹,“你们之后要合作的地方会很多,你得尽快适应她。”
“合作?”沈陌堂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看了看马车,眼中满是不屑,“我可没空浪费大把的时间告诉她临川的情况,然后再教她怎样制定战略。”
“这点你大可不必费心。”萧言欢飞身上马,对着地下的沈陌堂说道,“你刚才也听到她说的了。她对临川的形势了若指掌,说不定她还知道一些你所不知道的情报。先出发去合浦吧,一切都得等她醒来以后再作商议。”
“什么?”沈陌堂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萧言欢,看起来萧言欢的确很看重这个女人,竟然要等到她酒醒以后再作商议,这岂不是延误战机?但见萧言欢已经催马前行,沈陌堂也只好骑马指挥队伍,跟随着萧言欢前往合浦。
交州合浦。
距离酒栈,快马加鞭也不过半日的路程。萧言欢一行人在傍晚之时便抵达了合浦,合浦的守将宋直早已设好了宴席,为萧言欢接风洗尘。而褚红衣也如萧言欢所料,顺利解决了那群蒙面人,还擒获了几个俘虏,一起带到了合浦关押在了牢房之中,等待着审讯。
萧言欢令沈陌堂安置好南宫玥,直到她醒来后再进行军议,然后便去参加宋直的宴席了。沈陌堂心中虽然不悦,但自然不敢违抗君主的命令,只好令几个侍女将南宫玥抬到了一间客房中安置了下来。
沈陌堂看着睡得死沉的南宫玥被抬入了厢房,眉头紧皱,心中对这个女人充满了怀疑。他从未听说过这个女人的名字,看起来好像也只是有几分姿色,行为莽撞举止粗鲁,竟然醉成这副样子,还扑到了他的身上,着实令人厌恶,其他看来再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的确,先前在酒栈她语出惊人,道出了章恍想要将赵夙调到临川,但是沈陌堂却打心眼里不相信这个女人,认为她只不过是信口开河,胡乱猜测罢了。
但是萧言欢看上去却很器重她。说不定身为南宫琰的表妹,她兴许真的有那么点本事?一切也只能等她醒来之后才知道了,沈陌堂想着,而他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查验她的机会。
“大人,宋将军说您这边安排好了以后,请您去参加宴席。”一个侍从朝沈陌堂跑了过来向他传话道。
“你去回禀将军,就说我身体不适,不去陪席了。”沈陌堂意兴阑珊地说道,看着侍女们从南宫玥的房间中退了出来,一边将门带了起来,侍立在一旁等着沈陌堂的下一步指示。
“是。”侍从应了一声便转身回去回禀宋直了。
“夕颜,看着她。”沈陌堂对其中一个侍女说道,“她一醒来立刻向我禀报。”
那个叫夕颜的侍女恭顺地应了一声,目送着沈陌堂离去。
南宫玥一直沉睡到了亥时末,才渐渐转醒了过来。一醒来便感觉一阵头痛欲裂,缓缓爬起床,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身到合浦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自己身处于一间简单朴素的小屋之中,屋中陈设了许多雕木的架子,上面零落地摆放着各种书简书籍,一边置了一张海棠式的雕花屏风,外面点着一支白烛,将房间微微映亮了些。
萧言欢去哪儿了?南宫玥看了看自己身上覆着的锦被,是和衣而睡了一觉,自己难不成在醉倒后,被萧言欢带着继续前行,抵达了一个旅店?赵夙的事到底又怎样了,自己怎么一点记忆都没了。
南宫玥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埋怨自己不应该图一时的爽快喝那么多酒。她也不知道,原来几杯烈酒下肚就可以让人移了性情,完全无法自控。
当务之急要先找到萧言欢。南宫玥这样想着,一把掀开了锦被跳下了床,趿拉着鞋子往门口走去,正要拉开门,门却被人推开了。
南宫玥倒退了两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
推开门的并不是萧言欢,而是一个女人。她一身乳白色的襦裙,上身罩了一件莲青色对襟小短褂,头上顶着个双平髻,发间缀了几朵纱制的小白花,鹅蛋脸,面容干净俏丽,双瞳剪水,带着一股子机敏劲儿,十分讨喜。她手中捧着一个红木的托盘,上面摆放着干净的衣物和一些饰品,看来是送来给南宫玥替换的。
“姑娘你醒了啊。”她的声音犹如夜莺般清脆,朝南宫玥屈了屈膝行礼,“我叫夕颜,是沈大人派来专门服侍你的侍女。”
“夕颜。好名字。不过我不需要人服侍。”南宫玥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姑娘,但是她并不需要一个侍女来伺候她做一些她自己就会做的事。
但是夕颜像是没听见南宫玥的话,径自走进了房中,将托盘摆在了案几上,道:“若沈大人知道我没伺候好姑娘的话,一定会责罚于我的。还请姑娘更衣。”说着她便转身关起了门,走向了南宫玥要脱她的衣服。
“哎哎,更衣什么的我自己会,不用你伺候了!”南宫玥一转躲入了屏风之后,冲着夕颜说道,但夕颜却不折不挠,紧紧跟在南宫玥的身后,和她兜着圈子。
“行啦,”南宫玥被追得有些恼了,也不躲开了,一把拉住了夕颜的手臂,将她拉到了门口,一手打开门,一手将她推了出去,“抱歉,但我真的不习惯别人来伺候我,你就去告诉那个沈大人说我用不着侍女,如果他有什么不高兴的,你叫他来直接找我好了。”说着,当着夕颜的面便将门重重地关了起来。
“南宫姑娘,那、那你穿戴好了请去参加军议!”夕颜在外面叫道。
军议?南宫玥回身又打开了门。
“我现在在哪儿?”南宫玥问道。
“在合浦宋直大人的府上。”夕颜忙回答道,又试图寻找着机会进屋,可惜南宫玥牢牢挡在门口,让她无机可趁。
南宫玥对自己怎么抵达合浦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但是毕竟到了萧言欢的地盘,南宫玥总算放下了心来,又问道:“萧……陛下在哪儿?”
“他在军议处。”夕颜回答道,“等着姑娘您醒来前去参加军议。”
“军议处在哪儿?”南宫玥又问道。
“穿过长廊直走便是了。”夕颜回身一指。
南宫玥退回了房内,又当着夕颜的面将门关了起来。
好不容易将那个有点粘人的侍女给赶出去,南宫玥松了口气,走到了案几旁查看着夕颜送来的衣饰。托盘内厚厚的一叠摆放了一整套正装般的衣裙,里三层外三层,样式繁复,穿戴起来十分麻烦。南宫玥还算了解凤略的衣饰,这样一套是大家闺秀平时的装扮,凤略的女子尤为注意打扮,服饰也花样繁复。南宫玥叹了口气,褪下了自己身上灰色的男装,取过托盘内的一条霜色绣着梅花纹的襦裙穿在了身上,又披上了一条鸭卵青纹锦长衣,其余一应衣饰都不穿戴,只嫌麻烦。
南宫玥又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将发带取了下来,把及肩的长发梳理了一下,挽在了耳后,任其随意地披散着,然后便匆匆走出了屋子,沿着长廊向军议处走去。
“南宫玥。”走了没两步,便听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道
南宫玥回头,只见不远处一个眼熟的身影正从长廊的尽头向自己走来。南宫玥站住脚步等待着,直到他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长廊两旁的长明灯幽幽映亮了他的脸庞,面容俊秀清雅,看起来很年轻,不会超过三十岁,但目光深沉,眉头紧蹙着,表情严肃,反倒像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学究。身材瘦削颀长,穿了一身靛青色的襦袍,腰间系了一条绀青色的腰带,领口处隐约露出素白的内衫,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一定墨色的纱冠之中,整个人干净整洁,裹得严严实实,毫无多余的缀饰,一副文士高雅又素洁的打扮。
南宫玥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还在上大学时教历史的以为教授,他也不过三十出头而已,但行为举止却像六七十岁的老头。他总是固定地站在讲台后的一处,用他刻板的声音面无表情地讲着历史,硬生生将妙趣横生真实感十足的历史片段给讲得毫无生趣呆板乏味。
一时间,眼前这人的脸竟与回忆中那位教授的脸重合在了一起,惹得南宫玥忍不住发笑。虽然脑海中隐约对这人的样貌有些印象,但自己却记不起在哪儿见过此人了。
“你是……?”南宫玥微笑着开口问道,一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此人。她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南宫玥相信只要自己见过一次,就一定不会忘记。
“难道酒还没醒吗?”那人见南宫玥莫名其妙笑了起来,眉头皱得更紧了,用一种教训的口吻说道。
“抱歉,我只是觉得你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南宫玥掩住了口,心中有点不大自在。眼前这人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的样子,但说话总是有一种处处高人一等的样子,好像不把南宫玥放在眼里,十分自傲。“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沈陌堂。”那人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一边径直从南宫玥身边走过,“现为宋直属下右军师,你以后归我管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