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玥哪里知道,这荒村野店中的酒又岂和她在落雁山酒宴上尝过的香桂酒相提并论。香桂酒细腻顺滑,芳香四溢,齿颊留香,而这碗酒却像烈焰一般滚入了南宫玥的口中,呛得南宫玥透不过气来,只觉喉咙一阵热辣辣的痛。但当灼烧过去以后,这酒却有种独特的辛辣和香甜,让人回味无穷。
南宫玥猛咳了几声,抬手抹去唇上的酒渍,不由得赞叹道:“真是好酒。”她站起了身,拿着酒碗来到了那二人的桌边,将酒碗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又道,“本小姐今日兴致好,就陪你们玩玩。”
那二人面面相觑,有点发愣,他们本以为这漂亮的小妞儿会受不了这辛辣的烈酒,当众出丑,没想到她竟将一碗酒一口喝了干净,还不带气喘的,让他们两个惊得目瞪口呆。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姑娘竟然真的走了过来和他们说话,原本只是开个玩笑找找乐子,现在反倒有些手足无措了。
其中一人连忙为南宫玥拉开了椅子,另一人为南宫玥倒上了酒,两人都看着南宫玥,正想要献点殷勤的时候,一边走过来了一个人,对着那二人说道:“你们两个又在惹什么麻烦了,为什么无故骚扰这位姑娘?”
南宫玥正想着借着喝酒和这两个士兵打好关系,说不定一会儿喝得酒醉情浓的时候,就能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比如为何宇文缙麾下的精英部队会出现在陵安,或者问出些临川的情况也是好的。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喝,就有人过来打扰了,不觉着恼,看向了那个说话的人。
只见这人约莫三十出头的样子,容貌端正,面色倒也和善,看起来并不是一个麻烦的人物。他同样是一身武装打扮,但却与那些士兵不同,穿得是一身黑色内衫,着了一副更厚重的黑甲,腰间系了一块小小的玉牌,看气质自然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小卒子,也不像是个小小的队长,说不定是个副将级别的人物呢。
那二人一见那人过来,立刻噤声站了起来不敢再造次。
“这位大人不要误会了。”南宫玥心眼一转,对来人说道,“只不过难得大家有兴致,想以酒会友而已,不如大人也来喝上两碗?”
“哦?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那人听闻,便在南宫玥的对面坐了下来,“姑娘豪爽令人钦佩,不知姑娘的同伴为何不也一起来喝上两杯呢?”
这人不简单。南宫玥心中惊疑不定,勉强保持着面上的笑容,也不答话,只是暗暗思忖着。南宫玥本看出对方身份也不一般,与其结交那些小卒子套话,还不如直接在他们的头头身上下手,说不定他知道更多有用的情报。但没想到,这人过来又岂是单纯训斥自己部下的,他其实早已将萧言欢视为目标了吗?
萧言欢稳坐不动,好像没听到那人的话似的。
“喂,我们大人正和你说话呢!”那人还未开口,他的那两个手下倒是先动怒了,他们见萧言欢如此无礼,轻慢他们的长官,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就要往萧言欢那里走去。
“哎哎,别生气嘛。”南宫玥陪着笑脸道,“他这个人就是不喜欢凑热闹,难道有我陪你们还不够嘛?”
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还是这么漂亮的姑娘,那二人心中虽然生气,但见南宫玥笑靥如花,又好言软语的,如果在追究反倒显得自己心胸狭隘,便只好作罢,坐了下来。其中一人拉住了南宫玥的手,故意大声说道:“姑娘你这样一个妙人儿,怎么跟着那么一个不解风情的混蛋呢。不如跟着我们,或者告诉我们你要去哪儿,若是顺路,要我们护送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真的吗?”南宫玥心中一亮,一个大胆的想法萌生了出来。
“那当然……”那二人抢着说道。他们一行人行军至此,清一色全是男子,一路上着实枯燥得很,若是有个漂亮女子相伴,纵然是只能看看,那也是好的。
在一旁的男子干咳了一声,那二人意识到自己多言且越界了,立刻闭嘴噤声不敢再多说了。
“小女子南宫玥,说是以酒会友,但是到现在还不知大人如何称呼呢。”南宫玥连忙替那个男子斟满了酒,献着殷勤道。她已经明白,要想达成自己的目的,或者套取更为有用的情报,目标应该放在这个男子的身上,而不是那些小卒子的身上。
“赵夙。”那人简单地回答道,抬手便将自己面前的那碗酒喝尽了。
赵夙。南宫玥对此人有点印象。她只记得他是宇文缙麾下大将章恍手下的一名副将,而章恍正是围攻临川的主将。在围困临川的战役中,赵夙率领了一支小队想要堵死叶兼的一条退路,但却被南宫琰调虎离山引到了岐山,沦为俘虏,最后被萧言欢处死。
这种感觉很奇怪。当你看着一个陌生的脸,与他从未有过交集,根本就不认识他,但是他的半生经历却如此清晰地展现在了你的眼前,甚至是他的死亡。
南宫玥在遇见萧言欢时身陷险境,无暇去想这些。但是现在,面前坐着这个自称赵夙的人,他的经历浮现在南宫玥的脑海中,这让她不安又有些退缩,好像看穿别人的人生是一件很不得体的事,但她却又别无选择。
而眼前的这个人对此却一无所知,不知道面前这个女子能看见他的人生,也不知道将有怎样的命运在等待着他。
南宫玥移开了目光,拿起酒坛再次为赵夙满上了酒。
但这次赵夙没有立刻喝下南宫玥为他倒的酒。他看了看南宫玥,十分和善地问道:“敢为二位是……?”
南宫玥愣了下,一时没有明白赵夙的问题,但见赵夙脸上的笑意,这才恍然大悟,大概赵夙问的是二人的关系。
“我们是……”南宫玥看了萧言欢一眼,“是同乡,结伴想前往临川探望亲友。”
“那我不建议你继续前行了。”赵夙和颜悦色道。
“为何?”南宫玥装傻,明知故问道。
“临川现在正处于战事当中,恐怕轻易不得入内。”赵夙回答道。
“那我们在城中的亲友岂不是很危险?”南宫玥佯装十分担忧的样子,一把抓住了赵夙的手臂。
“恐怕处境不会太好。”赵夙看了一眼南宫玥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并没有退缩或是拒绝,而是听之任之。
南宫玥顺势坐在了赵夙的身边,稍稍向他靠近了些,轻轻地用哀求的口吻说道:“小女子有一事相求,不知大人可否听我一言?”
“姑娘但说无妨。”赵夙饶有兴趣道。
“小女子实在担心临川中亲友的安危,既然不能进入临川,自然也无法得知亲友们还是否安好,所以……”南宫玥低声说道,“若是大人是前往临川的话,想恳请大人行个方便,派个人确认一下小女子亲友的安危,若是能得些消息,无论好坏,心中总算有个谱。”
赵夙微微一笑道:“我很想帮姑娘的忙,但是我们并不是前往临川,所以爱莫能助了。”
“这……”不是前往临川?若是如此,那这支队伍还可能去哪儿?剩下唯一的可能,似乎就是先去在新平的敌营与章恍会合了吧。南宫玥思忖着,本来她也只是想借着确认亲友安全的借口,确认敌方的部署和行动已经进展的地步。
“但是……”赵夙话锋一转,“我也许的确可以派一个手下前往临川确认姑娘你亲友们的安全。”
“那再好不过了。”南宫玥笑道,她没想到,赵夙竟然应下了自己的恳求。南宫玥原本以为,碍于军纪赵夙只会委婉地拒绝,南宫玥也不会穷追不舍,正好顺势而退,但是现在她反而有点骑虎难下了。
赵夙原本好像就在一直怀疑着他们二人,南宫玥知道,此时若是自己又突然拒绝了赵夙的帮助,岂不是更显得可疑了?所以只好顺着赵夙的意思说了下去。
“至于酬谢……”赵夙颇有深意道,“毕竟是有风险的事,我想请姑娘你先行表示一下你的诚意。”
“但是我身上现在并没有可以支付酬谢的东西……”南宫玥尴尬道,才想到自己身无分文,又是一身男装也没有佩戴值钱的首饰,简直囊空如洗。
“其实,诚意并不一定需要用金钱来衡量。”赵夙话中有话。他拿起一旁的酒碗,由左向右整齐地摆放在了桌上,然后又拿起了酒坛,在每一只酒碗里都斟上了满满的酒水,然后继续说道,“那位公子既然是你的同乡,难道就不为你分担一些吗。只要那位公子喝下这三碗酒,我立刻派人前往临川。”
“这都是我一人的主意,和他无关。”南宫玥连忙说道,想将赵夙的注意力吸引回来,但她知道赵夙有意试探萧言欢,并没有那么容易让他放弃,“不如我来……”说着已将手伸向了酒碗。
“哎,”赵夙拦住了南宫玥的手,“如果换做姑娘你来表达诚意的话,喝酒未免太无趣,不如换做香吻一枚,如何?”
南宫玥本以为赵夙想要刁难自己,但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放下了心来,只轻轻一笑道:“这有何妨,小女子求之不得呢。”说着,便已经凑到了赵夙的跟前,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语道,“不知赵大人想让我亲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