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大人未免对凤略的实力有点太不自信了。”沈陌堂沉吟了一会儿，南宫玥又不是一个悲观的人，就算再保守估计，凤略毕竟也是一个延绵了几百年的王朝，北方就算再强，也只不过是一个新生崛起的势力，而且二者还没有实际意义上的正面相对过，南宫玥这样就说凤略必输，未免也太扫兴了。
“倒不是不自信，如果我的话有所冒犯，还请沈大人包涵，不过……凤略近年来一直没有外敌，基本都是内耗，直到宇文缙的出现。”南宫玥说道，“沈大人您也的确是济世良才，但更擅长处于内政内务，而不是军情战略，临川之役也足以证明这一点……我所得出凤略必输的结论，并不只是因为觉得宇文缙太强大而且畏惧于他的威势，而是从多方面考虑的。”
“沈某洗耳恭听。”被南宫玥说成不善处理军情战略，沈陌堂也并没有生气，他自知自己这方面的确有所不足，临川之役就算亲自前往了合浦，也没能为萧言欢排忧解难，这大概也是他终究没能登上左军师高位的愿意之一吧。
“首先，凤略从先皇起就开始了长期的内耗，而沈大人就算再有才能，也只不过辅佐了陛下几年，要想修补财政上的巨大漏洞已经是不易，而现在凤略的经济体系还没有倒塌，也多亏了你的调整。但是毕竟长久的挥霍奢靡造成了国库的空虚，所以纵然凤略看似囤兵充足而且也足够兵强马壮，但要将这么一大批人马输送到边关，外加战时的物资筹集，一时都凑到一起，恐怕国库有点难以为继，简单来说，就是表面厉害，内里空虚，纸老虎一只罢了。”南宫玥想到了在史书上看到过的南宫琰对沈陌堂说过的话，便照样说了出来，“再加上现在正值寒冬，燕云关又是更为苦寒的地方，要打仗就要输送更多的人马和物资，纵然沈大人你有心，恐怕凤略也无力。所以还不如不要浪费这个力气，索性别正面与他们想碰，打这场根本不利于我们的战争，而是找找可钻的空子，让宇文缙赢得也没那么轻松吧。”
“更何况，现在还有俞子恂的赤月这个内患，就潜伏在凤略的各地，再分兵出去，别到时候被内外夹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南宫玥补充了一句道，她并不确认自己将南宫琰所说的话全部都如数告诉沈陌堂了，但至少应该能让沈陌堂明白了南宫琰的意思了。“最后还有一点，那就是宇文缙的战士擅长于北方作战，这也是我们的一个巨大的劣势了。”
“那陛下怎么说？”沈陌堂问道。输也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次他们初次与宇文缙正面交锋，若是输了，其产生的连环效应让沈陌堂不寒而栗。萧言欢的反应，民众的反应，还有边境关隘的陷落势必会让敌方士气大振，进而接连进犯其他地方。
只要一想到这些，战争还没有开打，沈陌堂就已经开始头疼了。
“你是说陛下对燕云关军报的反应？”南宫玥拿起了快箸，“如你所料，并不以为然。”
“不，我是说，难道陛下知道这场战役必输，就没有其他的反应么。”沈陌堂对摆在自己面前的菜肴视若无睹，纹丝未动，显然他的兴趣只在和南宫玥谈论军情上。
“他不知道。燕云关的事，我只告诉了你。”南宫玥耸了耸肩，“陛下让我全权负责燕云关的战役，而我想要亲自前往燕云关。结果陛下决定御驾亲征，让我随同前往，对了，还让我带上你。”
沈陌堂难得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他呆滞地看着南宫玥，好像没有理解她话中的意思，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御、御驾亲征？”
南宫玥点了点头：“不然陛下不让我独自前往燕云关。”
“开什么玩笑。”沈陌堂渐渐反应了过来，眉上平添了几分怒色，就与当初在合浦，南宫玥提议让萧言欢去当诱饵时一模一样。“你明知道燕云关之战必输，却还要去？明知道那里危险万分，还要拉上陛下一同前去？我实在不太明白你这次又在盘算什么，又是诱饵之类的计谋吗？”
“沈大人稍安勿躁。”能看见沈陌堂激动的样子，南宫玥实在觉得这顿午膳太值了。“我当然不是要故技重施，而且这次宇文缙也是亲征，恐怕诱饵这种小计策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班门弄斧吧。只不过，如果我不去燕云关，燕云关的战役的确必输，而且会输得一败涂地，紧接着宇文缙就会借着这个突破口，将手伸向南方边境的其他州县。但是如果我去的话，燕云关战役虽然也会输，但不一定会输得那么惨，而且说不定可以让宇文缙也一起栽个跟头。至于陛下……他也是时候见识一下他的这位宿敌了。以后他们要打交道的日子还长得很呢，总不能让他对这位敌人一无所知吧。他总不可能永远坐在凤阴的宫殿之中，什么也不做却妄想别人为他的王朝拼杀……”
“恐怕我们的君主此时要想再树立军心也为时已晚了。”沈陌堂想到了萧言欢的秉性，不由得苦笑道。
“不，任何时候都不晚。”南宫玥却十分有信心地说道，“陛下如此，不也有像你和叶兼红衣那样的忠臣吗。更何况燕云关离政治中心太过遥远，对陛下的了解也仅限于耳闻，要树立陛下明君的形象，让他们目睹便是了，又有什么难的呢。”
“所以你此行的目标，更主要的却是安定内部，而不是抵御外敌吗？”沈陌堂讶异道，没想到南宫玥竟然谋划到了那么多。
“不，让宇文缙栽跟头也一样重要。还要保证燕云关的民众士兵全都安然撤退，这点也一样很重要。”南宫玥笑盈盈道，“总的来说这次我想要达成的目的并没有什么主次之分，对我来说一定要全部达到。”如果南宫琰可以做到，为什么她南宫玥就不可能做到呢？只要仔细研究一下南宫琰的谋略，南宫玥相信要做到这些并不难，毕竟南宫琰简直就像都为她谋划好了一般。
沈陌堂惊讶地看着南宫玥，要对付宇文缙已然是不易了，在对付他的同时要达成这么多目标，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但南宫玥说出来的时候却如此胸有成竹，又让人觉得她似乎一定可以办到。
如果这个计划真的成功，南宫玥真的同时达到了这三个目标，那绝不会再有人怀疑临川之役南宫玥的胜利是侥幸了，所有人将会将她奉为凤略真正的军师，救世主一般的人物。
正当沈陌堂心中暗自惊叹的时候，闭月阁的院子里突然急匆匆走进来一个人，一股脑地闯到了南宫玥的面前，正想说话的时候，却看见沈陌堂也在，便立刻住了嘴，站定在一旁对沈陌堂恭敬地作了个揖道：“见过沈大人。”
沈陌堂点了点头一副知道了的样子。
来者正是白羽。
白羽转过了身面向南宫玥行礼道：“大人。”
“你回来得倒挺快，”南宫玥笑道，“我也并不是催你回来，不必那么急吼吼的，红叶阁那里还好玩么。”
“挺好玩的。”白羽顽皮一笑，倒与一旁坐着板着脸的沈陌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我可不是因为某个侍女来叫我才急忙赶回来的，反倒是因为在红叶阁听到了一个消息，急着想来问大人您一个示下。”
“这话说得也太不含蓄了。说得好像连我也使唤不动你了似的。”南宫玥不免笑道，知道白羽向来十分有分寸，看见她只是派了一个寻常的侍女前去报个消息，便知也不是什么急事，自然不会如此匆忙地赶回来的。而且一般人也叫不动他，除南宫玥和夕颜以外，其余人他也并不放在眼里，就算你是宫中的高官权贵，若是没有南宫玥的首肯，也休想使唤的动他。
白羽现在在皇城之中甚至是凤阴也小有名气，除却他极高的办事能力，自然也因为跟随在南宫玥身边，凭借他声名显赫的主子而名气大增，加之南宫玥又让他光交宫内宫外的人，他性情又比较豁达，武功也不错，所以在武将和百姓中混得倒挺开。
就连褚红衣都挺欣赏白羽，反倒觉得他做一个军师的随从有些屈才了。
“大人这话就严重了，谁不知道我对您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白羽油嘴滑舌道，“对您惟命是从的，您还不满意？”
“当初遇见你的时候，也没见你嘴皮子那么利索啊。”南宫玥道，在合浦初遇白羽的时候，他可是一个处事沉稳的小队长，带领一支井然有序的小队配合南宫玥的行动，话也并不多。现在随从当久了，倒有点学会左右逢源了，也不知是不得不如此呢，还是被开发出他所不知的潜力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