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连忙站起朝厨房走：“什么家长？还是监狱长和科长哩，光晓得卖嘴皮儿，连饭也舍不得招待？”
其实。
朱朱和古老师到达罗家时，人家正准备吃饭。
约好的人迟到。
弄得人家措手不及；又加上主客相见聊谈之下，大有相见恨晚之感，结果双方都忘记，此时正是吃饭时间。
至到分手。
苏科才猛然想起。
握着朱朱双手，非要她和古老师留下来吃饭。
二人当然婉言谢绝，不提。现在，己没有了饿意的朱朱，瞅着热腾腾的饭菜，刚动动筷子，就想下桌。慌得老妈拉住她。
连声说到。
“饿过了头，这是饿过了头。再吃一点儿，睡觉前，妈再为你蒸个鸡蛋补补。”
朱朱坐下，拿起筷子在菜碗里，拈过来，选过去的，到底挟起一撮竹片肉丝，就着米饭刨下了肚子。
然后。
放了筷子。
老妈又拉住她。
“那个车是咋会事哩？”“车？什么车？”朱朱一楞，然后：“哦，你是问我搭的那小车吧？”老妈虎着脸，点点头。
朱朱笑起来。
“别那么严肃好不好？
那是我老师，这次家教，就是他介绍的，第一次，当然得请他陪我去。”
“好像个运动员？看年龄和你差不多嘛，会是你老师？大学老师？”朱科似信非信：“我记得，大学老师没有这样年轻的，丫头，你在哄我们开心呢。”
朱朱不高兴了。
“明明是这样嘛。
偏要说哄你们？哦对了，”
朱朱突然想起了自己钻进古老师的小车厢时，瞟到挤在校门口的老爸和小皮球，楞楞儿瞧着自己的模样，恍然大悟。
“难怪难怪。”
进而撅起了嘴巴。
“这是审讯呢还是核查？我必须回答吗？我还有没有自己的隐私？”
老妈有些生气，拍拍桌子，接话到：“甭拉三扯四的，丫头，直说哩，那人是不是你的男朋友？”朱朱侧侧头，忍不住脱口而出。
“是，怎样？
不是，又怎样？
莫明其妙！”
砰！没想到老妈又是一巴掌，猛拍在桌面：“放你妈的屁！”吓得朱朱浑身一哆嗦，再不敢开腔了。
第13章矛盾新解
一掌击下。
用力过猛。
疼得老妈摔摔自己右手掌，毫无顾虑嘘着凉气。
“哎哟哎哟，你个死人哩？呆着咋哩？”朱科便凑到她跟前，抓起她右手瞧瞧，然后轻轻揉搓着：“你轻点行不？让左邻右舍听见，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不笑死人？”
“哎哟哎哟。
不是我笑死人。
是你的宝贝丫头气死人。”
老妈夸张的哼哼着，好像真是疼得受不了似的：“你看看她，这是我们辛辛苦苦抚养大的丫头哩？”后勤科长瞟瞟女儿，一面替她拿捏着，一面配合着。
“我家朱朱不像别的丫头。
会听你的话的。
再说，你也该听听孩子的解释吧？你这样来不来的就拍桌子骂人，谁服你啊？嘴上不说，暗地讨厌你死啦。”
一面拿眼来睃女儿，示意朱朱劝劝自己老妈。朱朱当然知道，爸妈这是在演双簧。她就感到奇怪，不管当工人或是当科长，文化不高的老爸，各方面的智慧和精气神，总在老妈之上。
可在老妈面前。
却总是显得那么矮一大载。
甚至是怯懦。
而老妈也怪，当着外人，不管哪种场合，处处护着老爸，听老爸的话，像个低眉顺眼儿的小媳妇；可没了外人，老妈不但独断专行，威风凛凛，而且脾气乖舛，说一不二.
俨然是家里至高无沿的皇帝。
过去在寐室。
三姐妹闲来无聊，有时也拿自己爸妈开涮。
罗歆嘲笑自己的局座老爸和副处老妈，一个唠唠叨叨，精明能干，空闲多于忙活；一个忙忙碌碌，匆匆忙忙，忙乱多于空闲，是官场上少有的绝配。
管玲数落自己的爸妈。
一个是成天想着复僻报仇的前朝遗老。
一个是温柔敦厚被人忘记的风华嫔妃，烦躁而寂寞的活在过去。
朱朱则刻薄的形容老爸老妈，一个是红颜褪尽的现代于连，一个是新版河东狮吼，二人配合默契，心灵相通，都不是盏省油的灯……
想想上次借故逼问自己的老妈。
朱朱心里就气。
原以为那不过是普天下当妈的，都这样替女儿着想，所以心情急切了一些。
己开始在心里原谅她的朱朱，没想到才过几天，老妈又卷土重来？而且开口闭口：“女孩儿，工作可以先放放，嫁人第一哩。”听着就心烦。
“你说是不是呀？
丫头，朱朱。”
老爸屁颠颠的替老妈揉着右手腕，连连朝女儿使着眼色。
朱朱索性闭上眼，装作没看见。老妈瞟在眼里，怒火中烧，从老公手中呼地缩回自己的右手，大声道：“不揉了，揉也没用哩。这丫头诚心想气死我哩，好跟她的男朋友私奔哩。”
朱朱脸上腾起红晕。
咬住自己嘴唇。
母亲的粗野低俗，父亲的容忍放纵，令她难堪，也让她愤懑。
然而，现在自己又能怎样？与她大吵大闹？还是像上次那样绝食？以自己一个现代大本生，所学到的知识和受到的薰陶，这样做，值得吗？
有用吗？
朱朱感到困惑。
老爸见女儿无动于衷，也有些不高兴。
不过，毕竟是学校的后勤科长，懂得欲速则不达，强扭的瓜不甜之道理；再说，这娘儿俩这样一说就呛，总得要人在中间撮合调济。
于是。
暗中捏捏老婆。
对女儿说到。
“丫头，朱朱，累了大半夜，吃完了去休息吧。你妈脾气不好，别计较，我们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去吧，回房休息去吧。”
朱朱就站起来。
收拾碗筷洗漱后。
回了自己卧室。
一进卧室，朱朱就扑倒在床上，肩头开始了抽搐……三姐妹亲密无间，若分论起来，美女罗歆大大咧咧，几无遮蔽，颇具女汉子性格。
才女管玲沉雄深邃。
志向远大。
典型的男生个性。
唯有淑女朱朱，一如其选修的中国古典文学中，那最绮丽动人的华章，缠绵绯彻，忧郁感伤，一咏三叹。许是年轻时为爱而勇敢私奔的爸妈基因缘故，朱朱自小对男女之事敏感。
那年夏天。
被小皮球色袭未逐。
朱朱对此即感到害怕，更充满了绮丽的想像。
这一切符合怀春少女的成长经历，是促成跨入大学后，朱朱选修中国古典文学的全部动因……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柳荫里，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容，长亭路，年来岁去，应折柔柳过千尺。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春花秋月。
风花雪月。
对爱情的向往。
对爱人的忠贞，对人生的感悟和对友谊的纯真，都化作了无尽的想像，淙淙流进朱朱血管。人生，生活和家庭，对朱朱是多么绚丽多姿，是一副副美到极致，有着如诗如梦的烦恼忧伤画卷……
这样说吧。
怀春少女朱朱。
知晓了爸妈年轻时的壮举。
好长一段时间里，陶醉在爸妈的爱情里无法自拔，爸妈也因此在她心灵和眼里，是那么的高大妩媚，粉裙婆娑，白袍飘逸，简直对老爸老妈顶礼膜拜。
并由此幻想到自己以后。
也会遇着这么个有情有义的白马王子。
一定会。
当恶爸恶妈肆意干涉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爱情时，于某个落叶飘散的黄昏，白马王子骑马而来，披一身紫暮烟霭，在窗下轻轻鼓掌为号。
自己则欣慰地拎着早收拾好的小包裹。
于漫天流云中潇洒一纵。
恰好落在白马和白马王子之间。
于是，白马一昂头，咴咴咴叫着刨蹄，白马王子将自己一搂，一抖缰绳，箭一般驰骋而去……可是现在，白马王子没有出现，恶爸恶妈却不请自来……
一只手。
轻轻搭在朱朱肩头。
朱朱赌气的一扭肩，摔开了它。
手又搭了上来，还轻轻拍拍。朱朱感到不对，这不是粗糙的老妈，是谁啊？“丫头，朱朱，别哭了。”是老爸，这让朱朱感到意外。
可她仍恨恨的扭着肩。
一丘之貉。
助纣为虐。
莫以为我不知道，老妈唱红脸，你就唱白脸；老爸老爸，你当年的潇洒与清醒，都到哪里去啦？哼，我才不理你呢。
“丫头，朱朱。
爸给你说个事儿。”
后勤科长慢腾腾的，仿佛十分为难似。
“你愿意当老师吗？”朱朱抬起了头，眨巴着眼睛：当老师？我还没想过哩，再说，我又不是师范生，专业不对口。
而且。
我知道如今老师这职业挺俏。
也挺累。
就因为就业竞争剧烈，可是，我行吗？我是说，就是我想当老师，行吗？“如果愿意，爸替你想办法。”语气中，夹带着从未没有过的自信和骄傲。
这让朱朱惊讶。
老爸的后勤科长没白当哦？
女儿的变化，朱科看在眼里。
尽管朱朱依然犟着头，可她能把头抬起来，本身就是一种默认。朱科这几年的后勤科长，确实没白当，至少懂得了对方不说话也不反对，就是默认。
自己虽然只是个区区科长。
可懂得了这一点。
不蒂于是握到了通向更高职位的金钥匙。
不信，有事实为证！清贫迂腐的步校长，你向她请示汇报工作。该同意的，她就会明白的表示同意；反之，直截了当表示反对。
圆滑精明的教务主任。
校内人称“二校长”。
手握实权，手眼通天。
该同意的和不该同意的，他一般都是沉默不语。唯一的辩认方法，是他眼角的绷紧与松弛。道上传，教务主任这一点，颇得其岳父真传。
身为市教委副主任的岳父。
虽然职务前带着个“副”字。
可全市上百所中小学的领导，教师和员工都知道，那不过是谦虚谨慎之故。
自从二年前前任教委主任，因考卷泄密和作风问题被双开后，这“教委主任”一职，就一直暂缺着。道上又传，这是因为市委苏书记打了招呼。
“暂缺就暂缺。
我们共产党员，关心的是如何转变观念和作风，为人民更好的服好务，而不是官位。
如果有人眼馋，就望梅止渴吧。
我倒要看看，市教委没有这个所谓的主任，就不工作了？就会群龙无首，一塌糊涂？”就这样，身为教委副主任的岳父，也就成了事实上的教委主任。
岂只一个“副”字了得？
二年来。
靠着眼角的绷紧与松弛。
市教委副主任，躲过了灾难，避免了双规，换来了“审时度势，胸怀前局，不问收获，默默耕耘。”的美名……
而身为其准乘龙快婿的教导主任。
也靠了眼角的绷紧与松弛。
越来越有向上的趋势。
因此，才会暗地里被人称为“二校长”，简称：二校。确切的说，靠着辩认眼角的绷紧与松弛，朱科得到了许多实际的好处。
最成功的案例。
就是他把皮总引进了三小。
几年来。
皮总的雅观装饰公司，紧跟着三小的辉煌而壮大，赚得钵满盆溢；当年即是老板又是工人的小皮球，也才有了辉煌的今天。
不过。
皮总饮水思源。
发财后没有忘记朱科。
劳动人民的本色也没改变，到哪儿都拎着个桔色工具箱。要知道，眼下像他这样的老板兼总经理，开豪车，拎LV，带女秘，进出星级大酒店，言必做大做强，挤入世界五百强……
因此。
皮总在一直关注着他的朱科和其老婆眼里。
就更具有可投资性和可依靠性的准女婿风采了。
“朱朱，丫头，你答应了，爸明天就去找关系。”朱科高兴的说：“大不了就是花几个钱。我们虽不是大户人家，可为了女儿的幸福，砸锅卖铁也要做到。”
这话。
让朱朱感到了温暖。
到底是自己的爸妈呵，放在别人，谁会这样说呢？
比如那个傻大个吧，虽然给自己介绍了份可观的职业，可听听，“师傅引进门，修行靠各人，以后就看你自己的了。”
看看。
多么的冷漠！
又是多么的无情！生怕我要巴着他似的。哼！讨厌！
罗歆和管玲？听了自己的介绍，香肩耸耸，美唇瘪瘪，玉腿踢踢：“亲爱的，拜托！不要让我们喷饭哦，就你，也当得下家庭教师？”
听听。
多么的冷血！
又是多么的嫉妒！活像我要靠着她俩一样，哼，顶讨厌啦！
爸的话虽然中听，可想想，也让朱朱郁闷。她不知道家里的经济情况，到底如何？说好得不得了吗？老妈又这样节省，水稍开大一点，就嚷嚷着关小关小。
一到傍晚。
就盼老爸有饭局。
老爸也如此勤俭。
赴饭局回来，总是屁颠颠的拎着大包小包剩菜剩饭，一吃就是好几天。直到下次，下下次拎回的剩菜剩饭，在冰箱的冷藏室里，冻成石头……
对不起！
我就不吃他们的剩菜剩饭。
害得老妈每次弄饭，都得替自己小炒一份而唠唠叨叨。
然而，就是这样形同自虐的爸妈，动不动就是“我们虽然不是大户人家，可也，”云云。“当然，至于是教小学还是教中学，现在爸心中无数，你自己也要作好准备。”
后勤科长怜爱的瞧瞧。
双手撑着自己脸蛋。
直直瞅着窗外的女儿。
“还有，我琢磨着，这找关系怕也得要些时间，丫头你呢，即答应了人家，就不能反悔，只是，要好好备课，教人家孩子。还有，不要太累太深入，免得不好脱身。
而且。
现在的公务员都要考试和体临的。
考试呢，我想你没问题。
这体检呢，嗬嗬，累不好，怕不合格；如果还发生过，别的事情，就，更，麻烦了。”嗯，到底是后勤科长，老爸这几年的官儿没白当，这些话都说在了点子上。
可是。
怎么突然吞吞吐吐？
发生过别的事情？
什么意思？朱朱终于缓缓扭过了头，差点儿扑嗤一笑。老爸挺胸昂头，微微皱眉，双目炯炯，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端在腰际，慢慢腾腾地踱来踱去。
像是在苦心模仿着某个伟人。
又仿佛是踩在红地毯上。
殚精竭虑的思考着国家大事和千秋伟业……
“毕竟，为人师表么！正人先正己么！几十个学生交给了你，大意不得啊。”“爸。”老爸站下了，瞧到宝贝女儿正柔柔的看着自己，乐得心花怒放。
“丫头，朱朱，
不生气啦？
不生气就好，休息吧。”
洗漱回房的朱朱，顺手砰的关上房门，把一屋寂静震得粉碎。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老妈，泪花立即绽放，颓然扑倒在饭桌上。
‘“这就是我们养出的女儿哩？
当年我跟着你逃出家乡，可不是为了这个哩。
我错了哩？”
当年强壮如牛，意气风发的小伙子，如今人到中年，疲相顿现的后勤科长，默默地伸过手，轻轻抚摸着老婆的手背，心疼的放低嗓音。
“当然不是为了这个。
可你也不要着急。
隔着二十多年的时空，女儿暂时还不理解我们的苦心，以后会懂的，不着急嘛。”
老妈鸣咽到：“我怎么不着急？眼瞅着就毕业一个多月哩。今年22，明年23，后年就24了哩。女孩儿能有几个24？一过25，就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哩，让人笑话哩。鸣，我不想活了哩。”
老爸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那倒不一定。
你不看城里的姑娘，有几个一毕业，就忙着出嫁的？
就拿教务主任那闺女说事儿，同样的大本生，毕业好几年一直呆在家，不工作也不嫁人，就是整天忙着上网，”“嗤！你，还不住嘴哩？”
老妈本想狠狠地呸他一下。
可担心门后的朱朱听见。
出嘴变成了不伦不类的“嗤”。
“你是女人，你当然不着急哩。”老爸一怔：“我怎么是女人？”“唉我是说你不是女人，你懂个什么哩？”
老爸理解的点点头。
然后。
严肃的看着老婆。
“每次和女儿都搞得这样僵，不但影响母女关系，而且有损女儿的精气神。这精气神一跟不上，就年老色衰，嫁人？嫁鬼！这理儿你总懂吧？”
老婆当然听懂了。
睁大眼睛。
有些害怕。
“那，说又不听；不说，由着她胡来，该咋办哩？还有，如今的小皮球，今非昔比，是只优质股潜力股，可以资产重组哩，我人家听说，盯着他的姑娘，多着哩。”
后勤科长惊愕的也睁大了眼睛。
“你在学炒股？”
老妈竟然有些忸怩起来。
“没，没哩。”“那你怎么知道优质股潜力股和资产重组的？说实话，甭瞒我。”老妈无言可对，四下瞅瞅，抖起了雌威：“老娘不说咋哩？反了你哩？”
“唉。
我是为你着想啊。”
老爸遇雌即软。
“你不知道，这中国的股市，就是个圈钱的大骗局，来人灭人，来钱灭钱，多少人为此家破人亡，你不知道其厉害么。”
见老公如此慎重。
老妈就不好意思的缩缩自个儿颈脖。
自我解嘲到。
“跟着隔壁的贺妈听过几次课哩，不去成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