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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刘秀筹备大典忙,刘望败落汉室兴

当皇帝念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刘秀愣住了。

回到宛城请罪以来,刘秀一直低调谨慎,深入浅出,对曾经的亲朋故旧一概避之不见,对朝廷大政要事一概避而不谈,每天除了按时上朝之外,绝少有与外界联系。在朝堂时从不多说一句,向来唯唯诺诺。回家后只是饮酒吃肉徒自快活。夫人阴丽华数次捎来书信,刘秀一概不看,统统付之一炬。

面上看似忘却伯升之事的刘文叔,内心又是多么的痛苦抑郁。宛城之中到处是皇帝、绿林的眼线,就算是这将军府,本就是皇帝所赐,谁知道暗藏了多少耳目?刘秀不敢丝毫大意,人前从不流露任何不满与哀愁,该吃吃该喝喝,从不落下。马成、祭遵随自己回到宛城后,祭遵因为只是门下小吏,未被皇帝注意,而马成在昆阳战前便是自己安集掾,刘玄听他在昆阳亦有功劳,便征入朝中,任为郏县县令,面上看似待刘秀部从甚为公允宽容,实则是支开亲信,孤立刘秀。如此一来,刘秀更不敢将心中之事轻易告于他人了。

这种非人的生活几近要把刘秀逼疯了,可为了活着,为了大哥沉冤得雪,为了自己终有一日扬眉吐气,刘秀固执地守护着心中最后一丝复仇的怒火,倔强地承受着宛城巨大的压力,低眉顺眼地熬着日子。可就在今天,刘玄突然启用自己,准许离开宛城北上,刘秀一时有点接受不了。见皇帝连番驳回绿林众将的异议,才强压心中的万分激动,拜谢圣恩,回府嘱咐祭遵收拾行囊,也不再领他人,便出了城门。

离开宛城地界,刘秀心情大好,天也不似先前一般昏暗,云也不似过去那样遮眼,看着田野中连绵不绝一望无际金灿灿的谷田,刘秀感慨万千。过去那个只知道种地的木讷少年早已不见踪影,转而成了今天大汉司隶校尉,堂堂二千石的朝廷大员,持天子节仗,掌察举百官以下及京师近郡犯法者,虽然未予兵权,却能开府辟用官署,共设主簿一人,从事十二人,这也算是对自己数月来的孤苦一丝淡淡的补偿了吧。

刘秀一路走来,因王匡统兵北上洛阳,王凤众将亦随军离去,各县仅有少许留守兵丁,未遇到什么熟人。待入了颍川地界,刘秀急不可耐,向父城奔去。数月未见,对冯异可是想得紧呢。

自从刘秀离开父城之后,冯异谨守当日誓言,赶走王凤接收城池的军校,惹得王凤、王匡前后十余次征伐也未能攻拔,以致最后绿林大军不得不绕道北上。今日终于得偿所愿,重新盼来了刘秀。冯异、苗萌大开城门,引领城中士卒百姓,奉上肉食美酒,热热闹闹地把刘秀、祭遵迎入城去。

就在为刘秀洗尘的酒宴上,众人皆为数月来天各一方而嗟磋不已。刘秀深感冯异、苗萌义薄云天,不因自己的人生低谷而背弃自己转投强敌,自始至终为自己守下了这小小的父县城池。昔日自己官居偏将军,无权任职,今日终有机会,当即拜冯异为主簿,苗萌、祭遵为从事。而冯异又为刘秀推荐了铫(yáo)期、叔寿、段建、左隆等人,皆是在防守父城之时立下不少功勋之人,刘秀甚是喜欢,都以椽吏任之。

冯异趁着热闹,说道:“今日终能再见将军,异深感庆幸。只是如今天下已属更始皇帝,我等虽有父城弹丸之地,却也无争锋之本,不知将军欲作何如,且请明示我等。”

刘秀这才从得脱牢笼和再会冯异的双重激动之中冷静下来。当日留冯异守护父城,只盼有朝一日离开朝廷掌控,也好以父城作为翻身之资,可谁曾想王莽如此不禁折腾,才过去三个多月,便葬送了大新王朝。汝南城堪比宛城,刘望拥此城而立都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力,父城偏僻狭小,虽有冯异身负大才,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绝难以此城大有作为。刘秀深吸一口气,看来还是要继续在大汉羽翼之下,忍气吞声,躲避一时了。

“我意奉汉帝旨意,北上洛阳筹划迁都事宜。”

冯异一听,倒也敬佩刘秀这种坚韧。宛城这几个月来的种种压抑,冯异从祭遵那里稍有耳闻。壮烈的死去并不可怕,卑微的活着才是真正的勇士,一个人能抗住一次次的折磨消沉之后,明知此去将会继续承受这种不公待遇,却直面以对毫不退让,天下虽大,又有几人能有这种勇气?

冯异上前一拜:“异愿从将军洛阳一行。”

苗萌、铫期等人亦上前参拜:“我等皆愿相从。”

刘秀求之不得,喜不自禁,忙扶起众人。稍一合计,刘秀自觉城中之兵不可一起北上,以免遭受朝廷猜忌,冯异也不愿将生死与共的乡党交由朝廷接管,沦为他人肉盾,遂赠金银,遣散部众。

就当众人相与交谈之时,有客从颖阳而来,传进一看,竟然是王霸归来。昆阳战后,王霸因家中蒙难而拜别刘秀,回乡主理家事,听闻刘秀再来颍川,正居父城之中,忙辞别父亲,领了同战昆阳的宾客,一路赶来。王霸见得刘秀,众人又是一阵热闹,相续分别之事,亦拜王霸为从事,同往洛阳一行。

休息一夜,众人在翌日清晨,追随刘秀一同北上。

待进了洛阳城,刘秀先行拜见了定国公王匡和成国公王凤。两人不仅是大汉上公,百官之首,更兼洛阳大军主帅,不敢马虎。好在两人已对刘秀没有多大敌意,只是嘱咐刘秀尽心办差,但有所阻,皆可寻两人公断,如有所需,也可随时找两人支应。

得到二人首肯,刘秀拜谢而出。望着被绿林兵将抢夺一空的洛阳街市,刘秀苦笑一声,便紧锣密鼓地四处探访工匠,修补宫室,查阅典籍,制备朝服,巡视庙宇,筹备祭祀大礼。诸事甚为繁杂,最为头痛的还是经绿林大军一番祸乱,城中商铺、百姓多受波及,一时人人自危闭门不出,实难寻来工匠艺人。

万般无奈之下,刘秀入住洛阳府衙,开府办差。首要之务便是借王匡、王凤之名重树法纪,令王霸、铫期整顿治安,再敢有劫掠恶行之兵将一律绑缚问罪,此外又安排祭遵、苗萌巡视安民,以慰百姓。因有了王匡、王凤支持,刘秀虽然手无一兵一卒,绿林兵将也不敢造次,洛阳城渐渐安稳下来,市集慢慢走向正轨,街上行人也开始走动起来。刘秀这才有机会寻访匠人,抓紧时间修缮庭院,好在洛阳宫室损害不大,倒也不用太耗时日。又广聘裁缝赶制朝服,收拢旧朝乐师演练声乐,以备大典之用。

就当刘秀紧锣密鼓张罗迁都事宜的时候,汝南再传捷报。

刘望称帝汝南两个多月,严尤、陈茂再也抵挡不住刘信的强大攻势,城破被俘。刘望明知难逃一死,领着百人亲信死士丧心病狂一般猛冲刘信大军,被刘信亲自操刀送上黄泉。

严尤、陈茂两将,自大新朝建国至今,一生奔波四方,外屏番邦蛮夷,内平流民叛军,十数年如一日未曾消停过一刻,却终是未能助大新得建太平。临了临了,还晚节不保,错投庸主,兵败受辱。两人不禁暗想,早知当日昆阳战败,倒不如拼死沙场,马革裹尸,也算是不辱此生了,怎会如今日这般颜面尽失,为天下所笑?面对着生缚自己的大汉将军,两人心灰意冷,对于如何处置自己已经浑不在意,是生是死两人都已心中麻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又何必再腆着脸苟活于世?

刘信踏在血染的汝南城头,心中畅快无比,自更始皇帝登基后,对刘氏数月来不断排挤而成的心中苦闷一扫而尽。跟着叔父刘赐随刘伯升起兵后,自己也曾在淯阳阻击严、陈两将,当日的伯升何等英雄?如今却沉冤朝堂,就连他的亲弟弟也是明哲保身,不肯为其叫屈一声。伯升啊伯升,严尤、陈茂两将也算你的宿敌,你在生之时,未能平灭天下,今日小侄我就仅以两将人头祭奠你在天之灵,也算为你尽点心意。

十月,严尤、陈茂新末名将,为奋威大将军刘信并诛于汝南,警示天下。

同月,大司马朱鮪帅刘縯旧将岑彭,大破莽朝扬州牧李圣,定淮阳。刘縯伏诛,岑彭随军归于朱鮪,战功着著,被朱鮪表为淮阳都尉。更始帝却觉岑彭为伯升旧属,受伯升活命之恩,故不敢独使岑彭统领一地,遂遣张卯帅将军徭(yáo)伟镇守淮阳。谁知徭伟新入汉庭心怀叵测,见天下纷纷,贪恋权势,而张卯忙于争夺财货未加提防,徭伟据淮阳而反,大败张卯。幸得岑彭及时出手,趁徭伟立足未稳,二度大破淮阳。岑彭得此大功,刘玄也不好再委屈于他,拜岑彭为颍川太守,放在洛阳眼皮底下,好歹心安一些。

此后不久,莽朝司命①孔仁兵败赤眉,率众而降,未过多久便拔剑自裁。曹部监杜普、陈定大尹沈意、九江连率贾萌等郡府重臣挟城不降,或为汉庭遣兵讨平,或为地方响应大汉的义军攻陷,皆被诛杀。自此王莽残余势力尽灭,中原天下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

①司命:新朝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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