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妈坐在沈公馆院中的一棵大树底下,听到会客厅里传来“叮咚”的钢琴声,混合着外头的大树之上的蝉声,原本一颗烦闷忧燥的心竟是在这叮咚之声安静了下来。
江妈不懂钢琴,这首《致爱丽丝》于她而言仅仅只是一首调子,听起来让人舒心,然则于沈云慢而言,这是她每次心烦之时的必弹曲目。
她微闭着眼,苍白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那乐声如同泉水一般流淌出来,一声一声,响彻了整个沈公馆。午后的阳光斜斜照着,照在她的侧脸上,便有一线晶莹缓缓从她眼角流了出来,在阳光之下泛着光。
“……我看到了森林,听到了鸟儿的歌唱……”
她终于忍无可忍,缓缓抬起手来,十指捂住脸,她哭了起来,那眼泪一滴一滴透过指逢滴落在琴键之上,击起一朵又一朵的小水花。记忆便泻开了闸,那还是小时候,听母亲安慰她:“云慢乖宝,你别哭,眼泪是珍珠……”
记忆里全是母亲带笑的脸,还有那温和的手,一遍一遍擦净她脸上的泪珠,可是如今,那个温柔的母亲再也没有了,再也没有了,还有谁会将她的眼泪当珍珠?
“云慢,云慢……”
“云慢你怎么了?”
她抬起头来,就看到瞿南乔,他的一只手似乎是受了伤,绑着石膏,吊在脖子上,他的脸色有些憔悴,她看到他,也不知为何,只觉得心里委屈更甚,眼泪竟是流得更凶了。
瞿南乔一见到沈云慢这带泪的脸,哭得连眼睛都红了,便如同是一只躲在角落里的小猫,没来由得叫他心里一抽,他不禁也跟着鼻子一酸,伸出另一只手,那只手慢慢的,探上了沈云慢的脸,有些粗燥的拇指在她的眼睛下头擦了擦,仿视想替她拭尽脸上的泪。
她猛的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他,两只手吊在他的脖子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南乔,南乔,你来了,你怎么才来啊。你怎么才来,我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怎么办了……奶奶娘家的舅舅说奶奶再过几日就要回来了。可是我爸爸他……把沈公馆的房子抵押给银行了,眼下,银行要收我们的房子,我们没地方住了,奶奶怎么办,怎么办……”
“云慢……”瞿南乔整个人都顿住了,这么长久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的靠近她,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柔软、脆弱、无枝可依,远不同于以往的凶悍。
他一时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那受伤的手被为沈云慢压着,一丝丝疼楚传来,他原本想哼一声,又似乎是舍不得这柔软,竟生生将这痛意忍了下来。过了良久,他的另一只手方缓缓拍着她的背,一如安慰一个小童,“好了,好了,不哭了……”
他本想说,有我在呢,不用怕。
可是他有什么?他能有什么?他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