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慢的脑中便“嗡”的一声响,几乎站立不稳,他眼中的痛楚一闪而过,伸出双臂将她环住,轻声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为了你,为了我娘,我都会珍重自己的。你放心,好不好?”
她眼里便浮上了一层泪意,良久,吸了一口气,方喃喃道,“我知道了。我陪着你……”
待余苋“嗤拉”着将一碗粥喝完了,砸着嘴,笑着道,“吃完了,真好喝。”
沈云慢便抿着嘴笑了一笑,轻声道,“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言罢,便转了身,江妈已经抱起了熟睡了的沈云汀,将将只走到门口,只听得余苋在后头无力道,“等一等,等一等……”
“怎么啦?”沈云慢回过头,讶道。
“我这可是为了救你们才受的伤,你就这样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啦?”
“那你想怎么样啊?”瞿南乔不耐道。
“那,怎么的……”余苋偏偏头,“也要留个人来陪我说话。”
沈云慢见他脸色依旧苍白,嘴唇一丝血色也无,知道这人此时正强撑着在和众人说话,心中一丝愧疚一闪而过,皱了皱眉道,“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余苋失望的眼神一闪而过,整个人滑进了被子里,不再说话,沈云慢无耐的看着他,听他在被子里嗡声道,“哎,可怜呐,我孤身一个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被蛇咬了,还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现在连个陪我一下的人都没有……”
“我说你这个人……”瞿南乔跨前一叔,指着他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幼稚,这点伤算个屁啊,你…….”
“那自是比不得南乔哥刀口舐血,杀人如麻......”余苋躺在被中,哎的一声道。
“你......”
“南乔。”沈云慢拍拍他的手臂,“算了,你帮我把云汀送回去,我在这里看着他,也免得他半夜出了什么事,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
“云慢。”瞿南乔道。
“就这么办吧。”沈云慢道,“今天毕竟也是多亏了他……”
“那我呆会再来陪你。”
“别,”沈云慢急道,伸手替他抚平了肩头的褶皱,边轻声道,“南乔,你在家里陪着云汀和江妈吧,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我怕云汀心里会怕,你看你现在这么憔悴,好好在家里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去吧?”
瞿南乔知道她即下了决定,必是无回旋之地,便点点头,低声道,“那你自己小心一点,这个人……”皱着眉又瞪了一眼躺在床上正窃笑的余苋,冷哼一声,“无赖!”当即从江妈手里接过沈云汀,出了病房。
沈云慢这晚在病房里做了一个梦,梦醒时分,一睁开眼,便见余苋正躺着,一双眼却闪着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她脸一红,问道,“你看什么?”
“我没看什么啊。”他道。
她人还没坐起来,便听得病房外头传来无数声的“咝咝”声,她浑身一凉,便见门把手上盘了一条青背小蛇,正昂着头,瞪着一双红眼珠,正“咝”的吐着蛇信。
她吓得呀的一声,一转头,竟见余苋的床头也盘了一条小青蛇,同样吐着信子睢着她,她吓得尖叫起来,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和她说话。
她一回头,竟是她奶奶,一张惨白的脸,一字一顿喝道,“我把方子传给你,你怎么能不保管好,怎么能不保管好!”
她“啊”的尖叫起来,越来越多的蛇从门口涌进来,这种冷血动物身上所散发的特有的凉气从四面八方笼盖着她,她吓得尖声叫喊,“救命,救命啊,救命…….”
“云慢,沈云慢。”
她一惊,便从凳子上滚了下来,吃痛之下,哼了一声,张开眼,这才是正式的清醒了过来。
病房里只留下一盏昏暗的灯,在这昏暗的灯下,余苋正从床上俯下身来,一只手吃力的摇着她的手臂,急急道,“云慢,沈云慢,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沈云慢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没有看到蛇,这才长出一口气,只见天已经矇矇亮了,有轻冷的风从窗口扫进来,她长出一口气,摇摇头,擦擦额上的冷汗,说道,“没事,没事。做了个恶梦。”
“什么恶梦怕成这样?”余苋皱眉,被沈云慢扶着又躺回了床上,“是不是梦到蛇了?”
“嗯。”沈云慢道,“没事,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
余苋点点头,缓缓闭上眼,“你喊了半天,都把我吵醒了,我再睡一会。”
“好。”沈云慢道。话音刚落,病房的门便被人推开了,行进来一位大腹便便之人,神色颇是焦急,一进到病房,便大呼,“儿子,儿子,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竟然是当初买下沈家宅子的余老板。沈云慢见他火急火燎而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不自觉就退后了一步,让出道来。
余苋见是自己的父亲来了,竟然眉头一皱,“爸你怎么来了?你这么大声音干什么?我又死不了,别吵醒了医院里别的人……”
“你这个臭小子……”余老板道,“我一听说你被蛇咬了,连夜就赶了过来,本来约好在广州见面的几个朋友都被我爽约,你居然……”
“好啦……”
“你是怎么被蛇咬的?好端端的,怎么会被蛇咬?”
“救人!”
“救人?”余老板一脸狐疑,“救谁?”
“喏。”余苋撇撇嘴,“救她。”
余老板这才回过头来,见是沈云慢,竟然双眼一瞪,“原来是沈小姐。”
“余老板,又见面了。”沈云慢尴尬的笑一笑。
“沈小姐,”余老板道,“怎么又是你,上次因为你们沈家供不出酒,我们家差点糟了大难,这次怎么又是你,我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看我放不放过你……”
“余老板。”沈云慢道,语气里便冷了下来,“又不是我放的蛇咬令公子。”
“那也是因为救你啊,要不是为了救你,小苋他,怎么会被蛇咬……”
“你……”沈云慢一时气结,竟然说不出话来,耳听得余苋道,“爸,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余老板这才觉出自己失言,捂了捂嘴,“啊,对,对不起,沈小姐,我是,太急了……”
“云慢。”余苋此时却是正经起来了,从床上坐了起来,说道,“你累了一晚了,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
沈云慢皱眉点点头,“那你自己好点。”
又看了一眼余老板,出了病房,耳听得身后病房里余老板的埋怨之声,“你是不是又在这边胡搞乱搞?我叫你买锑矿,你和买主谈了没有?还有和这位沈小姐的事......”
沈云慢缓缓而行,后面的话便也逐渐听不见了,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瞿南乔昨晚留下的西装,刚下楼,却见雾色蒙胧里,有个人行了过来,却是瞿南乔来接她来了。
待到了家,她草草洗漱了,倒头便睡,直睡到日上三竿时,方醒过来,火急火燎跑去找谭师傅学封坛之法,又一再嘱咐他,只言道是,“我已经找到了酒曲的方法,到时候酿酒,还要劳请师傅出山。”
谭师傅见她竟会制沈家酒曲,一张满是褶子的脸上笑意盎然,当即便与沈云慢商量何时买粮食,买缸,买制酒的器具云云,当下一老一少便就在谭师傅家,商量了个大概来,只待等沈云慢的酒曲制出来后再大干一场!
待回了家,她独自一人颤颤兢兢的爬上了后山,依着谭师傅所教的封坛之法将那颗酸枣树下、土地屋里的坛子重新用新泥封了起来。
又朝土地爷磕了头,喃喃说道,“信女多有不敬之处,今坛已重封,完璧归赵,请土地爷爷原谅。”
说毕,长出一口气,左顾右盼的下得山来,却是再也不曾见过那蛇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