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你在病中,我去探了两次,次次都被赵管家拦着,说你身子不适,我们这些人,不好去打扰。我也只得做罢,谁知道后来就来了许多人,看到东西就搬,说是用来抵债的。”
他又指着灶上的那冒着水汽的大锅炉,这套锅炉,是老锅炉了,还是太老爷当年留下来的东西,老爷生前极是珍重,所以我才拼死护着,他们倒也做罢了……”
“可恨我那时候病着,”沈云慢道,“什么都不知道,赵管家他……”她叹息一声,“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处了,何况又没有证据,家中账本都已经找不到了……”
谭师傅一时也沉默下来,过了良久,方道,“天无绝人之路,小姐,你要撑起来。你看你现在瘦成这样,你还有太夫人要照顾呢。”
他见沈云慢不说话,又自顾道,“活了这么多年,人情事故这些事,经得比你多,我倚老卖老说一句,赵管家这个人,你要当心他。还有这酿酒的方子,你若是不知道也便罢了,若是老爷告诉了你,你自己要收好,莫要叫旁人使计骗了去……”
沈云慢惊诧的抬起头看着他,却见他也正看自己,一双混浊的老眼里满是慈爱,“你出生那年,老爷酿了整整五灶的酒,全都埋在沈家的老宅子里呢,再过些年挖出来,也要成宝贝了。”
“这儿热,你坐远点,别烤着了,受了暑热。”谭师傅道。
沈云慢便依言退了几步,坐到远处一条矮凳上,“您说酿酒的方子?”
“沈家作坊出的酒,能在十五里麻石街这么有名气,全靠沈家的酒曲方子,只是太老爷不喜追逐名利,太老爷在世时,常说酒是好东西,却也是毒药,会使人淫人妻女,失了常性,所以沈家酒铺每日只卖一百斤酒,到老爷这一代,却是没有遵从太老爷的遗言,但即便如此,沈家酒铺在太老爷过世后,每日里却也只卖一百五十斤的酒,每天去喝酒的,顶多顶多,只准喝半斤……”
沈云慢一只手撑着头,仿似自言自语道,“爸爸在世的时候,也常跟我们说喝酒可以,不能太过,酒能成事,亦能败事……”
“但是少爷似乎不这么想,年代不一样啦。”谭师傅起了身,将那接满了酒的坛子换了一个,“想必少爷是说服了老爷,要将作坊扩大,不然老爷也不会下江南去进粮食,谁料……”
“这也是命。小姐,人得认命......”
沈云慢点点头,“谢谢谭叔,我没事。”
谭师傅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那便好。老天总会给好人留条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