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佳节了,家家都要团圆。千松和千柏还在书院里。奴婢听说,书院不放假,但亲眷可以去书院探望。不知夫人有没有计划?”二姨娘来到正院,吞吞吐吐地表露心意,想要探看一下李夫人的意思。
“这件事我来安排,你不用管了。说了多少遍叫你不要操心家世,你都不放在心上,是认为我在这个府里没有地位呢,还是觉得你自己的地位比我高,可以任意指使我?”李夫人冷冷地反问。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只是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心里......”二姨娘看到夫人说话难听,猛地跪在地上垂泪。
“出去吧,没事不要朝我这里跑。”李夫人话音依旧冷淡。
“是。”二姨娘低眉顺眼地走了。
李千金要给母亲请安,走到屋外,听到了这一段对话,便站住没有进去。一会儿,就见二姨娘抹着泪出来了,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加快脚步走远了。
“母亲,二姨娘年纪大了,何况还生了哥哥们,你是不是应该对她客气点?”李千金提醒母亲,“如果母亲一直生不出儿子,将来就是大哥继承家业,母亲也该为自己留条后路才是。”
“女儿,你说的这些,母亲都懂。可是母亲当年受了她多少窝囊气,至今夜里想起,就气得睡不着觉。”李夫人想起了当年,心里的愤怒又涌上来了。
“母亲,那些都过去了。”
“不,千金,母亲今天就教教你。事情过去了,可人心没过去。你看二姨娘,虽然哭哭啼啼,好像我将她怎样羞辱了一样,其实你看,我不过说了两句重话而已。她这是做给人看的,要让别人都知道,我对她刻薄了。”
“好像真的是这么一回事。可是母亲,以后你还是要注意一点,不要在大哥二哥面前这样对她。”
“哪里是我想在你大哥二哥面前这样对她啊,是她总是要在你两个哥哥面前,故意挑起这样的事端啊,我的傻女儿。母亲在这深宅熬了十几年了,岂能没有这点定力。不过是被她抓住了软肋,故意激我罢了。”
“母亲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屡屡上当呢?”李千金不解。
“不过是当年的怨恨太深了,稍一触碰,便如火焰一般被点燃。”
李夫人说完,又慈爱地看着女儿,“你大姐我倒不担心了,她是个有福气的,嫁了你姐夫这样疼爱她的。母亲现在就担心你。肖家至今没有消息,你已经十五了,再过两年,想要议亲,都不好办了。母亲愁的啊......”李夫人说着,眼泪似要掉出来一般。
“母亲莫要发愁,女儿也是有福之人。女儿要嫁人,就要嫁给一心一意只对女儿好的人,就像姐夫那样的,不,比姐夫还要宠溺我的人。”
“傻女儿,时间这样的男儿有多难碰到。”李夫人被逗笑了,“十个有九个,还不是像你爹你姑爹那样,三妻四妾,儿女成群。这是男人的福气,却是女人家的悲哀。”
“母亲,既然知道这样的日子是悲哀的,为什么还要将女儿往那火坑里推呢?女儿只想等一个人,那个人只能爱女儿一个。”
“傻女儿,你要等到猴年马月啊。万一这一辈子都等不到呢。母亲哪是将你往火坑里推啊,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不管怎么样,母亲都会找一户好人家把你嫁过去。你只要衣食无忧,母亲死也瞑目了。”
“母亲,看您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李千金拿出丝帕,为母亲拭泪。
“说是要教你一些道理的。看我,又说岔了。”李夫人忙想起正题。
“你将来比是为人正室的。这一点,以咱们家的地位,除非是给圣上做后宫,否则即便是嫁到公卿侯府,也只能是正室。所以你记住,女子若出身地位相当,断不可给人做妾。”
“女儿知道。女儿这身份,哪里有机会给人做妾呢。”
“再者,对妾室,不能纵容,不能让她们爬到你头上去。纵容夫君不喜,也要拿出做正室的姿态,将她们压制下去。手段不行,就来硬的。就是打死、发卖,你都不用担太多干系。”
李千金吐了吐舌头,“母亲说的太严重了吧。哪里会遇到要打死这样的事情啊。”
“不。”李夫人摇了摇头,“大户人家,打死个把人算什么。只是咱家没有这种事罢了,换个人家,虽都不提,可这样的事也都发生过。”
“母亲,我记住了。你也不要难过了。”
“母亲不难过,有你和你姐姐,母亲也很欣慰了。母亲命里无子,也强求不得。”
“大哥对母亲一向孝顺,虽是二姨娘生的,可到底是母亲名下的长子,不管怎样,他都会将母亲奉在上座的。还有红姨娘生的弟弟,他们都会对母亲孝顺有加的。”
“说起你大哥,母亲倒是挺放心他。你二哥还有点不懂事,又受了二姨娘一些蛊惑,对我有敌意。等他自己有了家室,就明白了。”
“对了,母亲,你当真不打算考虑二姨娘的建议吗?”李千金将母亲扶到窗前榻上坐下。
“哪里会。母亲早就有这打算了。你大哥二哥走了快一个多月了,母亲也想他们。中秋我们没有其他计划,我前几日就跟你父亲说了,要全家一起去探望他们。打压二姨娘,只是想压一压她的气焰而已。”
“呀,真的是全家去吗?太好了。”李千金想到,很快就可以见到裴义俊了,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
“看你这高兴劲儿,不是才去苏州游历一番吗。”李夫人笑着说,“还有一件让你高兴的呢,中秋过后,全家还要去一趟苏州,送你表姐出嫁。”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李千金高兴坏了。这一段时间,都只是跟裴公子书信往来。可这纸上的字,怎比得当面见到,更能解相思苦呢。通信越是多,越是思念彼此。
书院里的学子们接到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放假一天,一个坏消息,都不能离开书院一带,不能走远。即使一些家住附近的学子,也只能在书院里过节。
“我父亲母亲要带全家来探望大家。”李千柏接到家书,兴奋地读了起来,“母亲还说,要给大家带桂花酒和大闸蟹呢。”
“哇哦,李大人李夫人真好。”同学们一起起哄。
许多人家的父母虽然想念儿子,但考虑到路途不近,且只有一天相聚的机会,便忍痛不来了,只待新年再聚合。
李如晦也是因为距离比较近,才同意来书院过节的。没想到给两个儿子和他们的同学带来了那么多欢乐。
裴义俊听着,有点兴奋,既然是全家前来,那李千金一定也会来。也有一点紧张。跟李千金书信往来这么久,他的心理也在一点一点地发生着变化,对于李家的人,开始有了一些莫名的亲切感,仿佛是自己家人一样,但又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因此只是他自己心里觉得亲切,李家两兄弟,依旧只是将他当作同窗一般看待,这不由得使他有点失望。
“书韵,老爷夫人带全家前来,疏梅也会跟来的,你们俩那么要好,这次终于可以见面了。”碧玉满脸含笑地看着书韵说。
“是啊,书韵心里乐得不行了呢。”书韵虽然还是淡淡的,但碧玉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听她能说出自己很开心,已经不容易了。
“就是啊,书韵,你怎么能和疏梅那么要好呢。她在我们家,和我妹妹一样,像个呛口小辣椒一样。我还轻易没见她跟谁那么要好过。你透露一下,你们两个平时通信都在说什么?”李千柏凑过来,谗着脸央求书韵。
“这个,李公子,女孩子家说的话,你也要打探吗?”书韵面露为难的神色,想半天,才想出一句拒绝的话来。
“就是啊,二弟,别闹了,人家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你打听什么。”李千松笑着拉了一把弟弟。
裴义俊端着茶水放到嘴边,不好意思继续接话,也因心中有鬼,只是一口一口地喝茶,不一会儿,就喝了好几碗。好在,有点紧张的心情得到了一点平复。
“对了,知训兄,咱们同学之间,你算是年纪稍大的了。听说你成婚了,你跑出来读书,嫂夫人不要想得慌吗?”有人打趣徐知训。
“当然想了,三天两头给我写信,我都不想回了。可是不行啊,我那个少夫人啊,一点不好就对我动手动脚,我还真打不过她,只能认怂啊。在书院里这么自在,还是逃不过她的跟踪啊。命苦啊。”徐知训大大咧咧,直言自己惧内。
“哈哈哈,知训兄原来也惧内。可是我看不像啊,不然怎么会有画眉姑娘呢?”
“画眉不一样,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她不敢欺负。对吧,画眉。”徐知训说着,冲画眉抛了一个媚眼,将画眉羞得头都不敢抬了。
书韵听着,也好笑地低头笑了笑。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果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