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也就是说这宅子里,除了我和老刘真的还有其他人存在。想到这里,我的额头不禁有汗珠冒了出来。
老刘低着头,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他好像没有注意到外面的人影。我却站了起来,手握藏刀朝门外走去。
刚走出厅门,我就看到那个黑漆漆的人影在不远处晃动了一下,粗略一看,我感觉那是一个男人,身材有些魁梧。
我回头又看了一眼厅堂中的老刘,手里的匕首捏紧了些,关上厅门,我大步朝那黑影离开的地方追了过去。
那黑影就像知道身后有人跟着他一样,他跑上一段路,就停在不远处等一下我,眼看我快要追上他了,他立刻又朝前跑去了。
天空中又是一道闪电划下来,映出宅院青灰色的石墙,我看见那个男人推开宅院最深处那间屋子的大门,飞快地就跑了进去。
当我追过去的时候,站在那间屋子的门口,不禁就愣住了,这间屋子我跟老刘来过,当时这门我记得跟老刘合力也没有推开。
而现在,这门正半掩着出现在我面前,里面微微还亮着一丝光线,只是站在门外我看不清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犹豫了好一会儿,我才往前走了几步,伸手轻轻将那屋子半掩着的房门打开了……
借着屋子里微微的那丝光线,我慢慢走了进去,然后我看到了一切……我吓得魂不守舍,正要连滚带爬地从屋子逃出去,我的身后突然撞到了一个人。
我浑身都僵住了,慢慢回头看向那人,当我看清楚那人是谁后,不禁深吸了一口凉气:“是你……”
他也看着我,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是伸手朝一个地方指了指,我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待看清楚之后,我大声尖叫了起来……
回到正厅的时候,我看见老刘依旧被捆在座位上不能动弹,他的头还像刚才那样深深埋着。我以为他睡着了,等我走近他的时候,他却突然抬起头来看向我:
“你刚才去哪儿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外面依旧雷声阵阵,雨还是没有落下来一滴,我朝着他慢慢举起了手中的藏刀。我看见他的眼睛变得惊恐无比,身体也开始扭动起来,他乞求着:
“不要杀我……不要……”
我丝毫不为所动,高高举起的匕首在电闪雷鸣之下,透出渗人的寒意。老刘大张的嘴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瞪大了眼珠,就这么直溜溜地看着我。
虽然背着光,脸上漆黑一片,我脸上阴冷的神色却依旧让人胆寒,我双手握着藏刀的刀把,终于朝下一刺!
老刘终于尖叫了起来,藏刀应声落地,随同匕首一起落地的,还有绑在老刘身上的那跟绳索。
我朝后退了好几步,他的尖叫声却还在继续,我看向他,嘴角冷冷一笑:“我没杀你,你也没死,别嚎了!”
听了我的话,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喉咙却依旧还在嚎叫,我有些不耐烦,捡起地上的藏刀又对准了他:“你他妈别再叫了行不行?!再叫……再叫我一刀捅死你!”
第二次看见藏刀对准了自己,他的叫声这才停住了。他喘息了几下后,这才抬头看着我:“你为什么……”
我重新坐回自己的睡袋上:“你也不是十恶不赦,再说要杀我你早动手了,也不会等那么久。把你一直绑着也没什么意义,早点儿睡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各走各的!”
说完,我又钻进了睡袋,把头靠向里面,不再看他。虽然如此,我却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
身后的他似乎没怎么动,我也不怕他会从身后给我一刀,时间过了好久,我终于听到了他呜呜的哭泣声。
只听他一边哭一边说着:“老婆啊儿子啊,为什么你们死了那么久,就从来没有回来见我一面。我知道你们是恨我,没给过你们母子一天好日子,但你们真的就这么忍心吗?留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我太孤独了……”
听着这个大男人的饿声泪俱下,我竟也开始的动容,我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居然真的有几颗泪珠滑了下来。
“其实……想见到你老婆孩子——也不难……”我背对着他,低低地说道。
虽然我说话的声音很小,他还是听到了,我听到身后的他声音很急促:“你有办法?!”
“是……”我说。
“……”他的喉咙哽了一下。
我又重新坐起来看向他,此刻我的眼中有一股非常复杂的神色,他看着我眼睛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了他眼中的恐惧不安,却又有一丝期待。
“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见到他们?”他的身子向前,非常期待的样子。
“……我怕说出来……你会害怕。”
“你说,我不怕!”
我嘴角微微一笑,地灯里那剩下的烛火已经越来越小了,屋子里比刚才更暗,我脸上的神色也应该更加阴冷。
我靠了过去,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你……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
他侧脸看向我,有些迟疑,我盯着他的眼睛,继续很诡异地笑着:“告诉我,你到底信不信……”
他哽咽着:“我之前……一直不信鬼神,后来……他们都不在了……我就告诉我自己,必须相信……因为只有相信这些,我……才有可能会见到他们……”
见我不说话,只是笑,他终于忍不住了:“你问我这些干什么?快告诉我……怎样才能见到他们!”
“很简单……”我的往后退了一些:“只要你死了,就一定能见到你的妻儿!”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恐地看着我,飞快地抓起一把藏刀护在身前:“你又要干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看着他再次陷入不安,我没有再靠近他,只是继续说道:“老刘,你别害怕。相信我……其实死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事儿,比做什么都容易……”
“你要让我去死!?我怎么相信你?我再相信你我的命就没了……”他狠狠地看着我,手里举着藏刀,生怕我再次靠近。
“你就这么怕死?”我低沉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嘲讽。
“不错,我是怕死!可是,谁不怕死?难道你就不怕死吗?”他冲我吼道。
我低了一低头,叹了口气:“老刘啊老刘,家人都不在了,你一个人活着真的有意思吗?”
他的嘴半张了张,握着匕首的双手也开始晃动着:“……这样活着……有个屁的意思,我是在挨日子,我每天过得像是一具尸体,活着唯一的希望就是睡觉能梦到他们……”
我继续说道:“那你这样活着,不过就是行尸走肉,还不如死了,死了就团聚了,能跟他们在一起,像之前一样……”
听了我的话,他的神色愣了一愣,随即看向我:“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诡异,我贪婪地看着他:“你老婆孩子他们就在你身边,我能看到他们,你却能……”
他的身子猛地一颤,他看向四周:“他们都在这儿?在哪儿……我怎么看不到?……”
“你当然看不到,你又没死……”我说道:“相信我……只要你死了……就能见到他们了……”
“真的?”
“真的……”我点点头。
听到这里,我突然看到他脸上的神色一点儿也不害怕了,他居然还冲我笑了一笑,然后举起手里得藏刀就要朝自己的胸口刺过去。
我赶紧上前拦住他:“不要……”
“为什么?……”他不解地看着我:“不是你说死了就可以……”
我摇摇头:“你这样死,会死得很难过,而且你去见老婆孩子的时候,满身都是鲜血,这也不好……”
“那……”他问我。
“你跟我来……”
我们刚刚走出厅堂,那最后剩下的一点点烛火就熄灭了,我回头看向刘文辉的画像,随着最后一丝光源的消失,他彻底被黑暗笼罩了……
他跟着我来带宅子最深处的那所屋子面前,我轻轻推开了门,他一步步走了进去,我指着那个悬在房梁上已经打成一个节的绳子,对他低低地说着:
“把你的头放进去……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听了我的话,他什么都没说,一步步朝屋子中间走去,最后他踩在了绳索下面的凳子上。
在即将把头套进去的那一刻,他转头看了看我,嘴角微微动了动,说了句:“谢谢……你会有好报的……”
我微笑回应他:“当然,我早知道了……”
凳子被他蹬落在地上,他几乎没怎么挣扎,就死了,想必他死得没有什么痛苦。在他断气之后,我对着旁边站着的面店老板说道:
“他死了,我可以走了吧……”
面店老板长舒了一口气:“是我可以走了,你还得做一次我做的事儿才能走……”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默默点头:“刘哥,为什么我们刚好都姓刘啊……”
刘哥眼珠子转了转,他看了看这诡异的深宅大院:“可能,就是因为姓刘,他们才放心我们替他们守着宅子吧,不然……也不会选中我们……”
我抬头,看着那一屋子悬挂着的尸体,最中间的是老刘,旁边是我,我的旁边——是刘哥……
公路旁的那个小面馆里,我端着一碗刚煮好的牦牛肉面,放在一位客人的桌子上后,我看见老刘木讷地坐在一边,他似乎还有些不太清醒。
没事儿,过一会儿就好了,他会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儿的……
看着客人狼吞虎咽地吃完那一碗面,老刘痴痴说了一句:“兄弟,进藏吗?”
那人点点头,老刘又问道:“你从哪儿来啊?”
“河南,你呢?”他喝完了最后一口汤。
“贵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