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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红尘8

何微的身子往后扬了一下,要不是身后有周蕾,她差不多就要跌倒在地上,她看向男孩儿的时候,百里的丈夫走了过来扶起了她。

她被他搀扶着坐在走廊的凳子上,她指着男孩儿问他:“他……不是你的儿子?”

男人摸了一下孩子的头,微微笑了一笑:“怎么?他难道还不够像我吗?”

“可是……”何微弄不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叫百里——姑妈?”

男人愣了愣,又低头看了孩子很久后才抬起头来对何微说道:“其实……百里——是我表姐……”

周蕾看到何微的身子一下子定住了,她的脸色僵住了,顿了好一会儿,她才抬头看向男人,突然间猛地拉住他的衣角,歇斯底里地问道:

“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百里和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

病房里似乎传出来什么声音,男人赶紧朝里面走去,在百里的床前,他细心地查看了一下她输着的液体,又观察了一下桌子上摆着的生命检测仪,一切的指数都很正常,为百里捻了捻被子,在他正欲转身出门的时候,却听到百里在床上又叫了一声:

“何微,你别走……”

百里并没有醒,她应该是梦到了什么,听到这声音,男人的眼睛湿润了一些,顿了顿之后,他走出病房门后,做了一个决定。

再次回到何微身边,男子蹲下来:“何微,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不过你要答应我,听的时候一定要冷静……”

那天晚上百里难得没有应酬,她很高兴,想着何微早就说,要做一顿好吃的给自己吃,奈何她每天晚上的时间都排满了,所以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刚走出公司,百里就迫不及待的要给何微打一个电话,告诉她晚上可以一起吃饭了,没想到她刚刚才拿出手机,有人就在她身后叫了一声:“百里……”

百里一转头,她看了身后站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年龄有些大,身子略微有些单薄,她的眼睛虽然很疲惫,却让百里觉得非常眼熟。

“你是……”百里问道。

女人没有立刻回答她,盯着她看了很久一会儿才说道:“我是……我是何微的妈妈……”

……

那天晚上虽然没有应酬,百里依旧没有按时回家,她第一次一个人跑去喝酒,她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她只记得脑子里不停重复着何微妈妈的话:

“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跟何微再这样下去了!百里我求求你,你放过她吧,何微是我唯一的希望,你们不能在一起!”

“阿姨……你相信我,我会对何微好的,而且她也很爱我,她跟我在一起会幸福的,你难道……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幸福吗?”

“你这是在误导她!她懂什么是爱?什么是幸福?!她跟你在一起,你能给她什么?她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等以后明白过来,一切都晚了!”

“阿姨……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何微跟我已经把将来的一切都规划好了,我们会组建一个家庭,我会承担起所有的责任,我们一定会让您的晚年幸福的……”

“家庭?!你能给她孩子吗?!让我晚年幸福?你放过她我就幸福了!!!百里我告诉你,你们要是继续在一起,我就一头撞死在何微面前,让她后悔一辈子!我说到做到!”

……

那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的百里紧紧地靠在何微怀里,她心里非常难受,但她一句话也不敢告诉何微,只能抱着她呢喃着。

后来,她找到了自己刚刚从国外回来的表弟,她求他跟自己演一场戏,他答应了,于是——那天晚上这场戏,演得刚刚好……

男子说完这些,他将脸深埋在双手中,不愿意抬起来。何微却感觉自己整个身体已经失去知觉了,她木讷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眼神空洞。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张开嘴,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她脸上的神色似乎相当痛苦,她的手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头,指甲深深陷入了皮肉之中,有鲜血从里面滑落下来,她却浑然不觉得丝毫地疼痛。

见了这种情景,周蕾慌了,她赶紧将何微搂在怀中,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何微,你别激动,想哭就哭出来吧,也许这样会好受一些……”

然后何微却依旧一个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她慢慢站了起来,身体还是有些恍惚,于是她扶着墙一步步朝病房走去。

轻轻推开门,何微看到那个躺在病床上一脸憔悴的百里,心里禁不住一阵难受,周蕾跟在她身后想要进来,何微一转身将她挡在了门外,随即轻轻将门关上了……

躺在病床上的百里感觉手被人轻轻握住了。那手她很熟悉,就算是过来十五年,她依旧能记得那是她的掌纹。

百里微微睁开了眼睛,果然看到了坐在她身边的何微。

“你来了……”她看着何微,语气很平和。

何微点点头,有泪珠落在百里的手上,她轻轻替她擦拭了几下:“对……我来了……”

回到家里的何微,飞快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小宇正在做作业,他回头不解地看着妈妈:“妈,你这是干什么啊?要出去旅游吗?”

何微看了他一眼,继续收拾东西:“妈妈的一个朋友生病了,妈妈要去照顾她。”

正在看电视的刘振,也是满心的不解:“你朋友生病了,你去看看她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得亲自去照顾她呢?”

“她没有成家,一直单身,父母也在外地。”

“那需要的话,咱们可以出点儿钱,你也没必要……”

何微已经把一些日常的生活品打包好了,面对丈夫的疑惑,她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说了句:“要是其他人,我也许可以置身事外,但这次——是她……我不能不管……”

刘振刚想说什么,何微已经开门离去,他看着那关上的房门,嘴角微微动了几下。刘小宇看向爸爸:“妈这是怎么了?”

刘振冲儿子点点头:“大人的事儿你别管,好好做你的作业吧……”

在离开家的时候,何微已经下定决心了,她要把前半辈子的遗憾都补偿回来,她不敢去想这将会给刘振和小宇带来多大的伤害,但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不想让自己后半辈子在遗憾中度过……

“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你还是回去吧……”百里躺在床上,她憔悴地微笑着,摸了摸何微的脸,温和地说道。

何微握着百里的手,深情地凝视着她:“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放开你了,你也别想再甩掉我,以后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了。”

百里眼中含着泪水,她想了想,突然对何微说着:“我想去一个地方,你能陪我去吗?”

“去哪里?”何微问她。

当听到百里口中说出那个地方的时候,何微的眼圈再次红了,她有些迟疑地看着百里:“可你现在的身体……要不等你病好了,我再陪你去?”

百里已经坐直了身子,将手中的针管拔了下来:“我身体没问题,我现在就想去……”

何微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百里已经下了床,何微看到她走到镜子面前梳头,仔细打扮了几下,她看到自己脸色很白,于是转头对何微说着:

“把我抽屉里的口红递给我一下。”

涂好口红后,百里的气色比刚才好了一些,她的精神也比之前好了许多,套上一件风衣,从外形上看,百里又变成了一个相当干练的女人。

她走过来,拉着何微的手:“走吧……”

大学教学楼天台上的风很大,何微很担心百里的身体,她想用披肩裹着百里的身体,百里却轻轻推开了。

“我没事儿,何微。”百里看向她,笑容似乎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一晚,她们在天台初恋时那般:“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我记得……”何微看向四周,脸上泛起一丝羞涩:“那天晚上,就在这里,你问我喜不喜欢你,我说我喜欢你,然后你吻了我……”

百里的眼睛闪了一下,她拉起何微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抚了一下:“何微,我……还能再吻你一次吗?”

“当然!”何微哭了:“我永远都是属于你的……”

百里的唇很凉,何微闭上眼睛回应着她的吻,她能感觉到百里跟自己一样,身子也在不停地颤抖。

“好了。”百里轻声说道,何微睁开了眼睛,她看到百里的眼眸一如初见时那般清澈。在那一刻,何微下定了决心,她回去就要跟刘振离婚,无论如何她也要把百里留在身边,就算是倾尽所有也要治好百里的病。

“我们回去吧,这里风很大,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将来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何微说道。

“将来……”百里的眼神恍惚了几下:“对,我们一定会有将来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百里打了一个喷嚏,何微心疼急了,赶紧对她说道:“你看你都着凉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百里点点头,她想了一想后,指着那个飘落在远处的披肩对何微说道:“我确实有些冷了,你把那个披肩给我捡过来,我裹着就不冷了。”

何微一听赶紧跑过去捡起那个披肩,可她刚一转身的时候,却发现之前站在那里的百里已经不见了。

“百里,你在哪儿?”她大叫了几声,朝四周看去,突然发现百里已经背对着她站在了天台的边沿。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飞快地朝百里跑过去,大声哭喊着:“百里!……不要……”

百里转过头来,笑着看着何微:“何微,我先走了,回去跟你的丈夫儿子,好好过你的人生,我会在天上庇佑你,你会幸福的!”

说完这句话,百里张开了双臂,纵身一跃……

百里入殓的衣服何微要求亲自替她患上,医院冰冷的停尸间里,何微慢慢走向百里睡着的地方。

她小心地擦拭着百里的身体,脸色很平静。百里的身体她每一处都很熟悉,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触摸她了……

当她的目光移动到百里左肩的位子时,何微整个人顿住了,过了好久,她才用颤抖的指尖,轻轻抚摸着那纹在上面的几个字:

百里永爱何微。

顷刻之间,何微泪如雨下,她的耳边仿佛传来了百里的声音: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我了,我一定会在左肩纹上你的名字,这样——我就不会孤独了……

百里的墓碑前,何微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周蕾对百里的表弟说道:“你先带她走吧,好好安慰她一下,让她不要太难过了。”

“那——你呢?”

“我想多陪陪百里,跟她再说几句话……”

墨镜的遮盖下,他看不清周蕾的神色,只是点了点头后,便扶着何微离开了。

所有人都散去之后,周蕾终于取下了墨镜,墨镜下,她的眼睛肿得像个桃子一样。她蹲下来,看着墓碑上照片中的百里,伸手轻轻在她的脸上抚摸了几下。

她微微张开嘴,颤抖了几下,哽咽着的喉咙里终于说出了一直以来想说而不敢说的话:

“百里……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当初如果不是我向何微的妈妈说了你们之间的事儿,你跟何微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是,我这样做,是因为——我也爱你啊……百里。我嫉妒你对何微那么好,我也想你对我像对何微那样!

可是你的眼里只有何微,我想拆散你们,所以我才那么做的……我本以为你离开何微了,就会跟我在一起,可是……可是我错了……

我没想到你对何微的感情,竟然真的至死不渝。如果我早知道这样,我不会那么做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百里……你原谅我吧……”

周蕾跪倒在百里的墓碑前,撕心裂肺地痛哭着……

表弟开着车,他看了一眼后座的何微,也许是因为伤心过度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她已经睡着了,只是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痕,脸上也十分憔悴。

表弟叹了一口气,打开了收音机,里面放着一首歌曲,名字叫《滚滚红尘》,这是一首老歌,只不过这次是由张碧晨和瞿颖演唱的:

起初不经意的你 和少年不经世的我

红尘中的情缘 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想是人世间的错 或前世流传的因果

终生的所有 也不惜获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来易来去难去 数十载的人世游

分易分聚难聚

本应属于你的心

它依然护紧我胸口

为只为那尘世转变的面孔后的翻云覆雨手

来易来去难去 数十载的人世游 分易分聚难聚

爱与恨的千古愁 于是不愿走的你 要告别已不见的我

至今世间仍有隐约的耳语

滚滚红尘里有隐约的耳语

跟随我俩的传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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