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屏幕电视机里放着新年晚会，元旦节很多学生都回家了，没回家的那些学生也很多三五成群地去出去玩儿了，水吧里的生意不是很好。
老板娘趴在收费机钱滴滴答答地算着今天的流水，生意有些差，她的脸色自然也不太好看，快十点的时候才来了才终于来了一波客人。
这波客人也全是学生，他们在水吧又打又闹地，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钟才准备离去，何微已经困得眼皮打架了，听到通知结账，她赶紧朝从老板娘那儿打好单子就朝那桌客人走去。
这桌客人一消费了305块钱，买单的那个男生一看单子，对何微说了句：“零头就不用给了吧，就给你三百块吧。”
说着，他掏出三张百元大钞就准备递到何微的手里。何微迟疑了一下，却不敢擅自做主，她走到收银台问老板娘，正在算账的老板娘挺了，眉毛一挑：“那可不行，这都已经是打折后的价格了，一分钱都不能少！”
当何微把老板娘的态度转达给那个顾客之后，他很生气，把那三百块钱拍在桌子上，也不说话，众人面面相觑，气氛变得很尴尬，过了一会儿后，他突然站起来，把杯子里没喝完的红酒猛得撒在了何微身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何微身子一颤，她抬眼惊慌失措地看着众人，她看见他们都在笑，红酒洒在她嘴里，很酸涩的味道，这是何微这辈子第一次品尝红酒。
她回头看了一眼老板娘，她依旧靠在收银台前看她的账务，似乎根本就听不到这边如此大的喧哗声，或许她听到了，也装作没有听到吧。
何微又尴尬又难过，她伸手擦了一下脸上的红酒，身子微微颤抖着，虽然在强忍着，眼眶中却止不住有泪水要滑落下来。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不远的地方传过来：“跟她道歉！”
虽然这声音不大，但是何微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百里的声音，她赶紧转过头去，果然看到百里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那个欺负何微的男人。
有人站起来指着她：“关你什么事儿？少废话！”
百里并没有理会他，她也站了起来，慢慢朝何微走过来，那群人将她们围在了中间，何微拉了一下百里的手，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看到百里转头冲她一笑：“别害怕，放心有我在！”
说罢，她将何微挡在了身后，对着那个欺负她的男生低声说道：“你没听明白我的话吗？我让你——给她道歉！”
百里的眼睛像一把刀子，与她对视的那个男生反倒有些心虚了，但当着众人的面，他却不肯示弱：“你说什么呢？让我跟她道歉，做梦吧你！”
听了这话，百里的嘴角微微冷笑了一下，突然间，她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空红酒瓶，哗啦一声在桌角上拍碎了。
尖厉的玻璃瓶几乎就要定在那人的胸口，一见这种阵势，周围所有的人都吓傻了，刚才还嚣张跋扈的男生此刻面如土色。
“我再说最后一次，给她道歉！”百里的嘴里使劲儿吐出了这么几个字。
男生吓得身子有些筛糠，他低头看着那锋利的碎玻璃瓶，嘴角张了张，终于还是说出来这句话：“对不起……对不起！”
百里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你给我搞清楚，不是对我说，是对她说！”
男生转头，看向百里身后的何微，咬了咬牙说了句：“对不起，我错了！”
百里瞟了一眼何微：“他跟道歉了，你原谅他了吗？”
何微很紧张，她用力地拉着百里的衣角，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百里抵着男生的酒瓶稍微松了一些，她冲男生一笑：“你运气好，她原谅你了，要不然，你死定了！”
男生听见百里这么一说，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而就在此刻，百里却突然说了一句：“她原谅你了，我跟你的事儿还没完！”她的话刚刚落，就只见她拿着手里的半截玻璃瓶子猛地朝他头上砸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后，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映过来的时候，百里一把拉起身边的何微，就飞快地冲出了人群。
元旦节的校园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天上看不到一颗星星，路灯很凉，两人却跑得满头大汗。
跑累了，她们在一盏路灯下听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百里两手伏在膝盖上，往后面看一眼，并没有人追上来。
“怎么样？刚才刺激吧？”百里笑着问何微。
何微小心地点点头，也朝那边看了一眼，在确定没有人追上来之后，脸上紧张的神色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你不是跟我你跟学长谈恋爱去了吗？怎么谈水吧里去了？是不是他欠了高利贷，把你卖到那儿去还债了啊？”百里瞪着眼睛看向何微。
何微虽然撒谎被百里识破了有些不好意思，但却推了百里一把，没好气地说道：“都是你，这下我工作泡汤了，我生活费也没着落了，我家里什么情况你知道吗？没了这笔生活来源，我吃什么啊？！”
说着说着，何微就想起了那个在老家菜市场摆摊的妈妈，之前她还信誓旦旦地告诉她，自己已经找到工作了，可以养活自己了，让她以后不用再给自己寄生活费了。
可现在……
看着何微的眼睛红了，百里有些慌张，她从来没有听何微提过自己的困难，原本她以为何微出去打工，不过其他人一样，闲着没事儿，想体验一种全新的生活罢了。
眼看着何微的眼泪就滚了下来，百里一下子就心慌了，她急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掏出纸巾替何微擦了眼泪，嘴里说着：
“何微，你别哭了，我不知道是这种情况，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刚才不该那么冲动！”
百里一边擦拭着何微的眼泪，一边说着，想了想之后，她突然对何微说道：“要不，你别打工了，又挣不来多少钱。而且为那种老板卖命，不值得！这样吧，我让我爸以后给我多打点儿生活费，咱们两个省着点儿，也够了。”
听见百里这样说，何微赶紧摇头：“不行……不能这样……”
“没什么不行的，就这样说定了！”不等何微说完，百里就打断了她的话，并冲她挤了挤眼睛：“放心吧，这事儿除了我，谁也不知道，咱两的秘密。”
后来的日子里，百里真的说到做到了，她带着何微每天去食堂吃饭，米饭不要钱，两人就着一人份的菜吃着，百里把肉全部挑给何微吃，何微问她怎么老吃素，百里笑笑说自己不爱吃肉。
冬天很冷，学校的暖气坏了。因为太冷了，同寝的一个女生回家去住了，还有一个跟着自己的男朋友出去租房子住了。
何微的被子不够厚，百里把自己的被子搭在何微的被子上，她自己缩在薄薄的被窝里，冻得瑟瑟发抖。
何微见了，有些于心不忍，她对百里说着：“你过来，我们挤挤吧。”
百里摆了摆手：“不用了，这床太窄了，这样你会睡着不舒服的。”
何微说道：“没事儿，我们两都不胖，能睡下。”
百里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何微已经快要生气了，她皱了皱眉：“你要是不过来，我也不盖你的被子了，大不了咱们两个一块儿生病！”
见何微已经这样了，百里没有办法，只得缩进了何微的被窝，两人靠在一起，何微在她耳边说着：“你看，我说能睡下吧，你身上太凉了，我给你暖和暖和。”
百里脸有些红：“何微，被子里很暖和了，你别靠过来，会冻坏你的。”
何微看着百里的眼睛：“我不怕，我都说了，要生病咱两一块儿生。”
“都生病了，那谁照顾我们啊？”百里挤了挤眉。
“互相照顾啊。”何微说。
百里一笑：“那岂不是，我的病好了，你又传染给我，你的好了，我又传给你，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
两人说着，相视一笑，相互贴近，用身体为彼此群暖，深夜的寒冬，虽然暖气坏了，但是深寒似乎无法浸入这个温暖的女生寝室。
大一上期结束后，何微回到家里，家里早已经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她和母亲住在借来得到仓库里，每天凌晨四点钟就起床去批发市场批发蔬菜，买回来之后又马不停蹄地收拾整理，七点钟左右就放在菜摊上，准备一天的生意。
看着不过半年，母亲原本亮丽的一张脸就布满的沧桑，她忍不住的心疼，母亲却对她说道，没关系，等你大学毕业，我们母女两就都熬出来了。
因此何微坚信，冬天到了，春天不会远了。
新学期开始，同寝室一个女生出国了，插班来的女同学叫周蕾，是个性格上开朗活泼的女孩子。
寝室里一个女生跟男朋友同居很少回来，四人寝室自然变成了三人宿舍，百里见了何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家的电话怎么打不通啊，我每天都打，但全是滴滴声。”
何微这才想起来，家里的房子早就租出去了，那个座机租客没用，大概早就把线掐断了吧。
在百里面前，何微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这个原因，百里听了，没有说话。但是第二天，她就拿着一个小小的方形的东西递给何微。
虽然没有用过这东西，但是何微认得，这是传呼机，很贵。
“你这是……”何微不明白。
百里噘了噘嘴，有些霸气地说道：“这个送给你了，以后要是我再找不到你，你就死定了！”
“我不要。”何微把呼机退还给百里。
百里一见就生气了，把东西往何微手里一塞：“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你要是不喜欢，扔了就是了，别还给我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寝室，何微看着手里的传呼机，有些无所适从。倒是周蕾走了过来，看着那个传呼机，啧啧了几声：
“这是摩托罗拉的，很贵的，她跟你关系不错啊，送这么贵的东西给你……”
周蕾的话何微并没有怎么听进去，她看着百里远去的背影，心里竟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而那个时候的她，对于这种感觉，相当的懵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