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锣鼓喧嚣,喜乐盈天,平南侯在京的宅子里聚满了前来道喜的文武官员。
今天正是皇帝定下的良辰吉日,靖康公之女佟未嫁入容府。
这门婚事本是因容许在国宴上得罪了瑜贵妃而平添出的,瑜贵妃不仅一手促成了这段姻缘,更派了她的儿子三皇子前来观礼,似乎看不到“好戏”不肯罢休。
京城家喻户晓,当年佟小姐到适婚年龄时,本有数不清的官家贵族争着上门去求亲,但无不被佟小姐的刁蛮精怪给吓跑,于是佟小姐的婚事就这么搁着,一直搁到了二十岁。
看起来,瑜贵妃似乎是为靖康公解决了大问题,实则她老人家很清楚容许的为人,她更希望看的,是这油盐不进、刚正顽固,冰一样冷漠的男人摊上一个刁蛮任性、古灵精怪的老婆,会闹出怎样好笑的故事来。顶好是容许从此过上家无宁日的生活,这样她贵妃娘娘才能好好出口恶气。
随着三皇子的驾到,家中宾客越来越多。容许在京本无多少好友,可见这盈门的喜客全是来巴结三殿下的,而容许生性不爱与人打交道,渐渐的新郎官倒被人冷落在一边,直到三殿下起驾回宫,宾客们才想起来喜宴已近尾声,该闹洞房了。
众人于是簇拥着一脸漠然的容许入洞房,正要闹进去,却被恒相幼子恒聿挡在了门外。
“各位大人今日都辛苦了,不如早早归去,恒聿在此替新郎官向大家致谢。”恒聿含笑抱拳,彬彬有礼。
众人皆知恒聿之父恒启丰在朝中的地位,倘若得罪了恒聿,那也就是得罪了当朝宰辅。不过是闹个洞房,本来与容许也无多少交情,这不闹也就罢了。
见宾客们渐渐散开,恒聿长舒一口气,抬头看了眼喜气洋洋的灯笼,皱起眉头兀自笑道:“小未,你终于是新娘了。而下个月……我也不得不成亲了。”
洞房内,烛光摇曳,弥室殷红,目光所到之处无不被大红双喜充盈着。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祝侯爷与夫人……”喜娘、侍女们鱼贯而出,在容许面前齐齐立成了一排,可是她们的祝词尚未讲完,就听一把清灵灵的声音响起,噤声了一整日的新娘子,竟然开口了。
“你们都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众人回头,只见新娘忽然从喜床上站起来,头上的喜帕晃荡着,下头是纤弱的身子撑着一件华丽的礼服。
眼中的新娘窈窕纤瘦,个子似乎才到自己的肩头。说话中气十足,但清脆而不尖锐,是那种很好听的声音。
容许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事情继续。
“哦哟!我的夫人。”喜娘满脸堆笑过来扶着新娘,“春宵一刻值千金,喜娘我懂!可礼数也不能少了呀。新郎官还没掀盖头,新人还没喝交杯酒,人一辈子就这一回,可不敢马虎了。”
“喜娘,你耗了一天不累吗?这些七七八八的礼数,不做又如何?难道是律法规定了要做的?”新娘子很不乐意,“你们都出去吧!我懒得烦这些。”
喜娘噎住,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容许,可是她忽略了,容许本身对这些东西也是毫无兴趣。
“既然夫人不愿意,你们就先去休息吧!今日多谢大家,管家会准备红包分派。”容许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些客套话,微微一侧身,让出了道路。
咽了口水,实在是不晓得说什么好。喜娘朝身边的丫头侍女们努了努嘴,各自收拾了东西,陆陆续续出了婚房去。
房门在容许的身后合上,此刻屋内仅留下他和他的新娘,而这个将伴随自己一生的妻子,他仅仅听说过,却从未见过。
“你就是容许?”新娘率先发问。
容许愣了愣,刚轻声应了个“是”字,就见新娘自行伸手扯下了盖头。钗环叮当,一晃而过的鲜红后面,露出一张干净清秀、尚带几分稚嫩的脸。
新娘黛眉如柳、明眸似潭,红唇欲动未动,娇嫩欲滴。
容许微怔,心内不得不暗叹造物主的英明,便是如此容色,方配得上这黄莺出谷的美妙嗓音。他已听说了佟大小姐的娇蛮霸道,却没费心思想过,佟未会是个姿色卓越的美娇娘。
更让容许不可思议的,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新娘子可以素面朝天。
容许没有看错,此刻穿一身华丽内造凤冠霞帔的佟未,的确是带着一张干干净净不染半分胭脂的脸出嫁,今晨任凭家里的嬷嬷老妈子怎么哄,她就是不肯上妆。
嬷嬷说:“新娘子要风光体面,要艳压群芳,这样姑爷才能喜欢呀!”
佟未答:“那嬷嬷你快上妆嫁去吧!”
老妈子说:“我的小姑奶奶,新人总要做新妆,这也是咱公爷府的体面呀!”
佟未答:“不如把金子贴在脸上,就更体面了!”
双方僵持不下,佟未本就对这桩婚事窝了一肚子火,见众人不肯罢休,索性撂下凤冠霞帔对着一屋子人道:“我就穿家里的衣服嫁过去,不稀罕这些东西。要是他容许看不惯,尽管休了我,正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