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悦娘啊悦娘!”冯梓君冷笑着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自己连个老婆媳妇都做不好,凭什么教女儿?楚楚是我们容家正经的长房孙女,将来许了人家就代表着我容家的家教和尊贵,我可不想让她跟着你这个娘什么都学个半吊子,将来嫁出去丢人现眼。”
说着朝绿绫睨了一眼,“还等什么?快把楚楚带走,一会子许儿要回来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绿绫应声走下来,不顾这对孤儿寡母可怜,生生要从孟筱悦的手里将楚楚带走。
孟筱悦如何能肯,将女儿护在怀里死死地抱住,柔弱如她,此刻竟将极凌厉地目光瞪向了伸手来拉扯的绿绫。
当年丈夫的祖母郑氏对自己万般疼爱,但自她离世,婆婆就开始苛待自己。继而公公去世,两年后丈夫又病故,就在这婆家可以保护自己的人几乎全部消失时,娘家因哥哥做生意被骗而破败,哥哥带着老娘妻儿往乡下去,更是没功夫来照顾已嫁出去的妹子。孟筱悦几乎经历了人世所有的劫难,若非有女儿支撑,她未必能到今日。
这些年最怕的就是二叔容许离家公干,因为二叔一走,她就会成为绝对的鱼肉,任人宰割。自己受苦也罢,最怕是护不住女儿,最怕有一天出现此刻这般情况,可这一天还是来了。
“悦娘,你也别着急,又不是把孙小姐带到天边去,不过是给孙小姐请几位先生罢了。咱们四小姐不也是这么长大的?这是我们容家的规矩!”绿绫深知老实人被逼上梁山的后果,一时不敢强来。
孟筱悦不与她磨,只对婆婆苦苦恳求,“媳妇一定好好管教楚楚,这孩子她离不开媳妇,求您让她跟在媳妇身边。请师傅也好请嬷嬷也好,在莉园里也可以学习。娘……媳妇求您了。”
“绿绫,你磨蹭什么?”冯梓君面上冷冷地,根本不愿搭理长媳。
此时因着楚楚的哭声,又因吴林应老夫人的安排,阖府上下都往前院涌,林飞凤、周红绡各自带着侍妾、婢女进了也进了厅堂来。
容雨卉见大嫂又遭难,暗恨自己莽撞害了人,心想此刻除了自己只怕再没第二个人肯站在嫂子这边说话,于是一咬牙就要跟着跪下来求情,可她膝盖都没屈,就已被周红绡与林飞凤一左一右夹到了边上,只听生母在耳边低嗔:“傻孩子,几时见太太肯饶了悦娘的?别撞上去。”
“你们……”雨卉却也只能径自跺脚,在一旁干着急。
“娘啊!”孟筱悦手里不放女儿,一边躲着绿绫的拉扯,一边哭着朝婆婆伏身,“求求您不要带走楚楚,媳妇再不敢了,求求您让楚楚跟在我身边……”
冯梓君显然要把在次子这里受的气撒在长媳身上,凭她孟氏泪眼婆娑、哀戚可怜,竟是一点也不动心,拍了桌案立起身子冲着绿绫道:“反了你们,如今我的话不管事了?”
绿绫挨骂,心里不禁恼恨孟筱悦,手上的力道便跟着重起来,只管朝孟筱悦身上又捏又掐,势要将容楚楚夺过来。然楚楚身子娇弱经不起这样的拉扯,吃不住痛又大声哭起来,可绿绫丝毫不怜惜,一并又喊了云想、云佩一道来抓。
孟筱悦死死地抱着女儿,逼急了冲绿绫挥去一巴掌,厉声道:“周绿绫,你一个奴才凭什么对我母女撕扯?”
这一巴掌虽打在绿绫脸上,却无异于当众甩了冯梓君的脸子,她恨得咬牙切齿,利箭般的目光射在长媳身上,就差将媳妇生吞活剥。
“孟筱悦……”冯梓君咬着牙恨恨地念出媳妇的名字,可不等她说下面的话,竟有一把轻灵的声音穿过重重人墙进入耳朵,打乱了她的心神。
“大姐,您这又是何苦?”
厅外围观的丫头老妈妈应声从门前散开,只见一个身穿白绸长裙,臂上挽着红绿相间披帛的女子立在院子里。
女子云鬓高耸,却只有长长的白色绸带作饰;面容姣好,更胜在一双明眸美若西湖;身姿绰约,尚比那柳枝多一分轻柔。
她的出现,竟要得院落厅堂霎时安静,就连楚楚的哭声,也成了低低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