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晶晶关灯、锁门的功夫,我拽了一下大书,暗暗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我又一次对他的能力、人脉表示钦佩。虽然只是一件小事吧,但是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人跟他报告,这也是十分不容易的。
大书是真不惯着晶晶,所以晶晶发嗲卖萌什么的,对大书是一点用也没有。起先大书对晶晶还是较为特别的,毕竟她也是我的朋友,但是之所以变成如今这样,还要从“虎口夺食”说起。
大书是个胖子,同样是个吃货。之前说过,我们食堂的早餐清汤寡水,就是馒头也不是天天蒸,时常要吃头一天剩下的。午饭、晚饭自不必说,一凉一热两道菜,热菜从来都是青菜里面放肉片炖的,连个炒菜都没有。我一姑娘都受不了,何况是正当年的大书呢?可是话又说回来,我们几乎是一周一改善,但是除了这一次,其他时候几乎都是要乖乖在食堂吃的。尤其是大书,眼瞧着就快而立之年了,怎么也得攒攒钱娶媳妇什么的吧?哪能天天吃好的呢?
不过我们食堂也不是就那么不近人情的,每两周的时间,他们会蒸一次包子,猪油渣和酸菜的,油水大不说,还特别香。但是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许带走。
因为只供应中午一顿,而我们学校这边吃完还有前面公司的职工吃,所以到晚上是一定没有了的。大书为了多吃一顿包子,就绞尽了脑汁。
这里又不得不说大书的好人缘了。他的好人缘不光是在同事间,学生和他的关系也都特别好,十六七岁的男生,见到他都是既亲近又敬畏的。于是,他就让这些学生给他带包子回来,一个人偷偷带两个,七个学生就能带十四个,十四个包子,就够他吃一顿了。
说来也巧,那天中午他在食堂吃完,这食堂师傅不怎么就顺了气儿了,主动给大书打包了八个包子,再加上学生给他偷出来的,他一下子就有了二十多个,够晚上和第二天早上的了!大书兴奋坏了,回到门卫的时候,却发现学生给塞到门卫处的包子比以前少了!于是,他提出了疑问,而门卫大爷说,邓老师说没吃饭,拿走了六个。
学生每次拿完包子都是给送到门卫这里的,但是门卫大爷没有义务给他看这个包子。而晶晶又一向和大书关系好,她来拿,门卫大爷就更不能说什么了。
大书从来没有这么愧悔过交一个朋友,对于一个大胃的吃货来说,抢他的好吃的,这不和要他的命一样么!但是,一直都是不错的关系,实在没必要因为这点儿事儿闹翻,说出去也不好听呀,所以大书强迫自己,要忍下这口气。
食堂的包子,一般我就能吃三个,男生才能吃六个、八个,大书是特别能吃,所以一顿才能吃十三四个。当然,他说他这还是控制了呢,要是敞开了吃,二十个也能吃下去。
二十几个包子,平白无故就少了六个,大书的心里是说不出的心疼,可晶晶就跟没事儿人似的,让大书想和她发牢骚都找不到话题。
晚上的时候,大书心情不太好,看着仅有的几个包子,心里谋算着,一顿吃八个的话,明天的早餐也是可以有的。
那时候还没遇到萧峰,他下班就是回寝室,也没什么事儿,自己办公室也不爱呆着,所以就时常去门卫大爷那里呆着。而大书帮他看门的时间,他也能回学校对面的家里拿些换洗的东西,顺便看看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孙子。
赶巧这天晚上大书才吃了六个包子,那边就有学生来找说卫生间外面的水盆漏水了。大书赶快往卫生间去,迅速处理完了,回来的时候,一袋子包子就只剩下两个了。
平白无故的,这包子去哪儿了?但是刚刚门卫处没有人啊,谁能动了他的包子?于是,大书随手把桌子上的监控调了出来,眼瞧着晶晶来拿走了他的包子!
一次不行还来两次?中午吃了六个还不够,这会儿竟然拿了八个!大书这火儿可就压不住了!转身就去了招生办。一推开门,晶晶正和坤哥坐在沙发上吃包子呢,而面前的茶几上,还放着剩下的几个!
用大书的话说,我和晶晶都有男朋友,男朋友家都在这里,都能随时出去吃好吃的。晶晶比我更好些,自己家也在这里,更是随时都能回家改善伙食。而他不同,他家在外省,一个人在这边闯荡,要存钱买房还要娶媳妇,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一周就敢买回来这么两三斤肉和我们吃一顿。除了这顿,也就这两个礼拜一次的包子算是点好东西了,晶晶还要和他抢!而且还抢了双份!
于是,那一瞬间,包子战胜了理智,他做了我认识他以来最不明智的一个决定:
“邓晶晶你这包子是从我那里拿的吧?”大书直接问道,见晶晶不否认,大书接着说,“你不知道我这包子自己还得省着点吃吗?这是学生帮我打的、我要吃到明天早上的!我自己都没舍得敞开吃,你怎么好意思给拿走呢?”
大书这话一说完,晶晶和坤子都尴尬了。两个人都觉得,为了这么几个包子,你至于么?可是在大书看来,坤子不懂可以,你邓晶晶能不懂么?咱们总在一起,我什么消费水平、生活状况你能不知道么?怎么还能拿我的包子呢?
晶晶也很下不来台,那天坤子才从装修工地回来,说是晚点儿航哥要找我们这些人出去唱歌、撸串,可是两个人都有些饿了啊,吃东西还有一会儿呢,总不能干挺着吧?于是,晶晶就又去大书那里拿了包子。一个人四个,稍微垫一垫。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大书就更来气了——合着你们一会儿还有下一顿,我呢?
“你们要垫一垫就去拿我的吃的,你拿我东西经过我同意了吗?”
偏偏晶晶也是个要强的,怎么也不肯说出道歉的话,嘴犟道:“你这包子不也都是学生给你打的么?我们学生给你打的,我怎么就不能吃?”晶晶是招生办的,几乎每个学生第一次来学校都是她接待的,所以和她的关系也都比较好,加上她也带英语课,情商又高,也比较受学生喜欢。
“是学生给我打的不假,可是那也是给我的啊!你要吃你让学生打啊!”大书据理力争,这包子就差一个个上面写着“甄铭书”三个大字了,否则谁不清楚这就是他私有的?
坤子在旁边有些听不下去了,可是他也知道晶晶和大书关系不错,和我关系更好,尤其还在学校里面,他更不好和大书争嘴。于是,尴尬之下,就拽了拽晶晶的衣服。
晶晶拿包子这事儿没和大书说,坤子也是知道的,但是他是觉得无所谓的,你们关系好,又只是几个包子,不说就不说呗。同样,晶晶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就愈发觉得下不来台,也在心里埋怨大书在坤子面前给她落脸面。
“不就几个包子吗?一会儿航哥找我们吃饭,你一起呗!”
这话落在大书耳朵里就更难受了。他本来就心思比较细腻,这会儿晶晶话里话外的讽刺、不屑,字字都让他极其不舒服。于是道:“不用了,我又和他们不熟!”
这个“不熟”,说的是航哥和他媳妇儿,但是听到坤哥耳朵里就变了味儿了,好像带了他一样。而大书说完这话,扭头就走了出去,根本连回嘴的机会都没给他们。
赌气似的,在晶晶“还能因为他咱们就不吃饭了?”的话语下,两人到底还是把包子吃光了,独留大书对着两个包子鼓气儿,最后还是一口气把两个包子塞到了嘴里。
后来我听到这事儿也是觉得不值得。为着几个包子,至于吗?可是大书是我朋友,是比晶晶还好的朋友,这话我说不出来。当然,就我自己来说,我就算饿不行了,我也不会去拿大书的包子。走几步路,去超市买点什么吃的不好,怎么就偏拿人家的口粮呢?而这么做的是晶晶,我也只能在心里做一个归根到底是她“不对”的评判而已。
这件事之后,大书就和晶晶慢慢疏远了。而晶晶也确实如大书说的,从那次之后,她也让学生从食堂给她带包子,不管吃不吃,她好像就是要争这口气一般。
大书后来也和我反省过这件事,说他当时的确太冲动了,就算是普通同事,他的处理方法也实在不好,但是邓晶晶这做法对于一个大胃吃货来说,实在是“虎口夺食”,那一瞬间,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而同样,给这件事带来坏影响的,就是坤子、常乐他们几个对大书的印象了。也是那时,晶晶“无意中”从饭桌上说出大书曾经对我有好感的事实,之后就惹得常乐心里更加不待见大书了。当然这事儿我没和大书说,如果说了,他心里更指不定怎么怨恨晶晶呢。否则哪至于和我吃顿饭还要担心常乐不高兴?
反正大书是自这件事之后就不惯着晶晶了。以前我和晶晶好,还三五不时地从中给他们调解、说好话。这会儿见大书这么直白的怼晶晶,我心里竟然也有些暗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