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牛?怎么了你这是,蕙娘还在人家手里,别做傻事!”老唐低声说道。
“……”黑牛擦了擦眼泪,转过身来蹲下,任由那女子趴在自己背上,什么也没说。
新娘子从出了娘家门一直到进夫家门的过程中,是头不能见天,脚不能沾地的,大红盖头一遮,黑牛再这么一背,旁人看不见脸,也量不清身高和身形,所以没人看出来这新娘子并不是蕙娘。
“快快快,放鞭炮!”古承阳一声令下,早就准备好的鞭炮“噼里啪啦”地便响了起来,浓烟四起,很快便将黑牛和那女子整个笼罩了起来,周围的人便再也看不到黑牛那已经任由泪水肆意磅礴的脸了。
“六扇门淄衣捕头郑皓。”郑捕头纵马来到看守宣武门的几个五城兵马司的兵丁面前,掏出刑部的腰牌向他们说道,“刚刚接到线报,那边那个赶马车的似有不法,你们去叫几个人,帮忙把他们拿下。”
看门的兵丁一听这话都有些犹豫踌躇,而那边赶马车的那群人看到身着淄衣的郑捕头的出现,则一个个紧张起来。
“磨蹭什么!去叫人就是了!抓人我们来!”说罢,郑捕头便下意识地向那书生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一眼,四目交汇。
“驾!”那书生果然立刻便心虚了,抬手一鞭子“啪”的一声,将马抽的嘶吼起来,吃了痛的马车立刻开始加速,周遭的百姓也受了惊吓,四散奔逃,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
“抓住他们!”郑捕头一声令下,众捕快纷纷抽出铁尺,无奈人潮纷乱,众人马匹被困在人潮当中根本无法掉头前去围堵,若是下了马,又会因这憧憧人影看不清贼人的身影。
“啪!”郑捕头掏出马鞭甩了个空花,众人立刻被吓得蹲在原地。
“六扇门办案!无关人等速速退开!”
那书生此时已经驾着马车趁乱冲到了城门口,两个捕快停在原地阻拦不了,也躲闪不及,被奔驰的马车狠狠撞开。
“追!”郑捕头指着马车喝道,“兵马司的弟兄们,去通知衙门,顺便帮忙照料下我们的兄弟,拜托了!”
说罢,几人调转马头,朝着马车追去。
孟姑娘刚刚因为怕被认出来,一直没有现身,所以此时便成了唯一一个站在城门外,有机会拦住那马车的人了。一见到那马车撞飞两个捕快,孟姑娘立刻从马背上结下自己的一把形似青竹的长剑,一手鞭,一手剑的立在路旁。
“孟姑娘!快闪开!”郑捕头高声喊道。
孟姑娘对此充耳不闻。
因为锦绣织坊的位置在京城内城西垣南侧的阜成门一带附近,所以正要返回正阳门外的通远镖局的迎亲队伍此时也正巧来到了宣武门附近。慌乱的场面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迎亲队伍就此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花轿中的女子出声质问道。
“不知道,似乎出了什么事情……”古承阳拦下一名从身边跑过的五城兵马司兵丁问道,“兄弟,前面怎么了?”
“唉……别提了。”那兵丁皱着眉头说道,“有几个六扇门的捕快想拦下一辆马车,没想到那驾车的胆大包天,直接驾车闯关,撞伤了好多人呢……唉……不说了,我还得去向上面禀告呢!”
说罢,那兵丁急匆匆地走了。
骑在马上的黑牛和古承阳,老唐三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事应该不是凑巧。
“继续走。”那女子的声音再次从轿子中传出来,用不容置疑的语气。
“可是……”古承阳说道。
“走!”
孟姑娘离城门本就十丈左右的距离而已,并不远,所以那马车奔到她面前也就是眨眼间的事情,只见她忽然转过身去,沿着官道向前疾步冲了一阵,待到那马车奔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手中马鞭如长蛇一般飞出,缠在马车的车辕上,借着马车飞奔的冲势,一跃而起,握着青竹剑的手攀在车窗上,一脚踩在车辕末端,一脚抬起,让过仍在飞驰的车轮。
“救命啊!”
车厢内忽然传来一个女子呼救的声音,孟姑娘一愣,掀开车帘,发现狭窄的车厢内一名只穿着了一身红色亵衣的姑娘被束缚住了双手双脚,倒在车尾,正试图爬起身来。
“啪!”清脆的马鞭声在孟姑娘的耳边响起,而后她只觉得背上一痛,便被驾车书生的马鞭一鞭子抽的从车窗跌了进去。
“可恶……”赶车的书生掀开车帘,见孟姑娘不但没有被那一鞭子打下马车,反倒跌了进来,有些慌了,一只手执着缰绳,另一只手便要去摸别在腰间的一把扇子。车厢内狭窄的很,孟姑娘的青竹长剑一时间拔不出来,情急之下,只好连剑鞘一起刺到那书生的腋下,阻止他拔扇。
那书生立刻放弃拔扇,用小臂紧紧夹住剑鞘,而后用腿挽住缰绳,空出另一只手去拔扇。孟姑娘试着拔了几下,青竹剑本身长度便有三尺,再加上剑鞘,被夹住之后只能拔出一半,而且她还要小心保护身后被绑住手脚的女孩,无奈之下只好伸出一脚踢在那书生身上,将他踹的向前一个趔趄,长剑也终于得以出鞘。
“妈的……”这一脚踹的书生一点防备也没有,气得爆了句粗口,马车狂奔的时候实在颠簸的很,所以那一脚使得他险些掉下车去,幸好他及时松开夹着剑鞘的手臂,抓住连着辔头的缰绳,顺势趴在了马背上,才不至于被马蹄踏个死无全尸。
“姑娘,你还好么?”趁着这机会,孟姑娘连忙划开了那红衣姑娘手脚上绑着的绳子,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那红衣女子仍是一脸惊恐,余魂未定。
“去死吧!”趴在马背上勉强保持住平衡的书生终于拔出了扇子,孟姑娘刚横剑胸前,准备御敌的时候,只见那书生扇子一开,几道看不清模样的东西便飞射了出来,孟姑娘想躲却无处可躲,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却不料被身后一个大箱子绊倒在地。
寒光急促自孟姑娘鼻尖掠过,吓得她手脚一顿,竟然僵硬了一下,那书生便趁此机会跃上身旁赶上来的一匹同伙的马,两人很快便走远了。
“孟姑娘,你还好么?”郑捕头似是负了伤,捂着自己的肩膀。
“我……我没事……”孟姑娘爬起身来,摇了摇身边的姑娘,却发现她一直都不出声,再一细瞧,姑娘的右肩上,赫然扎着一根银针。
“郑伯!快去找大夫!”孟姑娘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女孩的身上,向郑捕头喊道。
通远的迎亲队伍才出了宣武门没多久,便有一大堆大大小小的兵丁赶了过来,五城兵马司,顺天府,甚至还有几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在究竟是怎么了?”黑牛喃喃道。
“停下!”轿子内又传出了那女子的声音。
“停轿,停轿。”古承阳不耐烦地吩咐道。
轿子刚一落下,那女人便掀开帘子走了出来,一身的凤冠霞帔都已褪下,穿的仍是初见通远众人时的那件玄黑色的猎装。一声清脆的口哨声过后,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从迎亲队伍后面跑来,那女人一脸冷酷的一脚踩在轿子两侧的横杆上,借势飞跃到马背上,用力一勒缰绳,调转过马头,冲着通远镖局的人说道,“一个月后,瓜洲古渡的临江客栈,新娘子在我们手上,你们最好识相点。”
话一说完,便头也不回绝尘而去,黑牛掀开花轿上的帘子,蕙娘亲手织就的一身嫁衣都被整齐地叠好,和凤冠一同放在了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