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爷爷的心,就这么的软了
他到底是九死一生的,去封印了那个怪物,回来的时候他浑身发颤,一身的修行几乎都废了,还强撑着精神,为村民熬了草药,但从此之后啊,他再也不逼着你爸爸修行阴阳术法了,反而呢,让他好好学习,离这些行当远些”
“后来呢?”
“后来就是****了,主席说了,破除一切封建迷信,你爷爷半生没害过人,没做过恶,却被抓起来,被打骂还在其次,那些畜生逼他剃了阴阳头,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跳忠字舞,你猜是什么人——就是当初让他心软留下来的娃娃们,他们把咱们家的法器都挂在你爷爷脖子上,让他跪着游街,扇他耳光,你爷爷这辈子,过得真是凄惶啊!”
奶奶说起这些时,面色平静。
“爷爷不是有通身的本领吗?!怎么任他们这么欺负!”
“因为那日和那怪物的决斗,你爷爷的身子,彻底掏空了,使不上劲儿!还有哇,有天道限着,修行者去攻击人,即使不报应在自己身上,就是要祸乱下一代的命数的!所以你爷爷只能任他们侮辱,他们读书人哇,把脸看的比命还重要呢!再说你太爷爷留下那些东西,你爷爷是眼睁睁看着烧了,最后一次批斗,你爷爷整理好衣衫,一声没吭,去买了点肉,回家做了,他自己不吃肉,看着你爸爸和你叔叔吃的喷香,就笑了,笑着笑着头一歪就倒在炕上了,这短命鬼吃了农药了哇!你爸爸扑过去抱着他,他就说了最后一句话,我这辈子,被阴阳所误,惟愿子孙后代安稳度日,平庸安乐
他们读书人,说话总是文绉绉的,我也听不懂,可是我知道啊,你爷爷和你爸爸,哪是恨阴阳啊,是恨这世间的凄惶的人心啊!阴阳先生,不图名利财色,一生渡人为业,若是像那道士和尚似的,方外之人也就算了,可是偏偏是在人间走动,是尝遍了这人间冷暖哇,所以你爸爸跟我闹,我不怪他,应该的,若不是没法子,我也不愿意你入这个行当,当父母的都愿意孩子平平安安的,当初大晨死的时候,奶奶后悔的不得了啊,那么俊那么灵性的孩子,说死就死了,我就想着如果是我孙女有个三长两短的,可真是要了你爸妈的命啊!但是路都选了,只能咬牙走下去了,阴阳先生这条路凄惶啊!明明是个要吃喝拉撒的普通人,却要救世啊,而且没人感激,没人!所以你爸爸没错,是奶奶对不住你”
“没有——这是我自己选的路”
“那天奶奶跟你说的,你都记好了没有?”
“我记得呢”
心比财正,气比鬼正,智比隅正
奶奶替我整整衣服,看了我一会,眉开眼笑的说:“你长得像你爷爷,真像!”
“奶”我跨下脸:“我是女的!”
“女的怎么了,当年你爷爷可是十里八乡最俊的后生,还扮过观音,好看的像画似的,你的长相,你的天赋,都跟你爷爷小时候一模一样,可是你们俩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天真,你爷爷不如你,到死了觉得这世界上都是好人,从来就没有寻思过,这天下的人心是有多么的复杂,所以费尽心思都落不到好,你爷爷不适合做阴阳先生,倒适合出世做个和尚,而你的性子,更像你太爷爷,懂事故,懂人情,能在这人间游刃有余的活下去,这样最好,最好了,以后成了公家的人,奶知道,你一定能干一番大事儿!”
那天晚上,我是和奶奶一起睡的,像小时候一样,奶奶拍着我,老人身上温暖而熟悉的味道让我很快很快就睡着了。
于是太多的事让我忘了,比如那天晚上四喜,是一个人回家,一个人睡的。
那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比如本市唯一的教堂无缘无故燃起熊熊大火,火光盈天,像从地狱伸向天堂的黑色的爪牙,整个教堂被罪恶的黑血淋湿,神职人员和信徒为了救孩子们死伤无数——
穿着黑色的风衣的的男生从火场往外走,他身后是猎猎作响的火光,耀目的红光照亮他英挺清傲的眉眼,看起来就像一个年轻的死神,午夜街道的尽头,有一个女生等着他,穿着同一款黑色的风衣,阴郁的颜色和娇嫩的美貌形成鲜明的对比,男生伸出手一把把女孩拉近,女孩的胸脯紧紧贴着他,他们暧昧的鼻息距离不到一厘米,看起来就像这个城市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对笑情侣,但是他们的瞳孔,却都是一片午夜深黑的大海。
冰冷的女声响起:“什么时候杀死她”
“明天”
“今天是她服毒第几天”
“第五天”
“可以了”
一片黑暗中,团子抱着膝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她的衣服已经脏的不像样子,饿的已经浑身战栗了,她的视觉听觉被封住了,听不见也看不见,她在黑暗中摸索的走了一会,最初的惶恐过去,她发现自己能做的只能越来越用力的抱紧自己。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睁眼就到了这个地方,没有人理她,她已经七天没有喝过水,吃过东西,头脑混沌的,下一秒就会死去。
我不能死……我要活着。
父母死后强忍着的,无数个绝望的日子,不是为了死在此刻的,她以此来鼓励自己,咬着牙让自己坚强一点。
突然,黑暗中有人走进来——她看不到也听不见,只能凭本能怯生生的抱紧了自己。
一股清泉却顺着她的嘴唇流下来,她大喜过望,不管不顾的去喝,清冽而温存的水顺着她的嘴唇流进去,滋润着生命的本源。
“你是谁?”
喝完水,她问。
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回答,她的世界是一片寂静无声的。她试探的身手探了探,讨好的笑笑:“谢谢你,我听不见也看不见了,你可以写在我手心里,你是谁?”说完,她向对方摊开细嫩的手掌。
没有人应答,她却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那样熟悉,许久,有一只温暖的手捧住她的,修长的手指在她手心写在两个字
“欧,阳”
“欧阳!”她惊喜的几乎要哭了:“是你吗欧阳?你是来救我的吗?还是……你也被抓到这里了?”
对方托着她的手,再次写下几个字:“别怕,没事了”
“你来救我的!”她喜极而泣
对方沉默了一会,把她抱进怀里,熟悉的味道,带着清冽的烟草味,是欧阳没错!她不管不顾的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我还以为我会死,呜呜呜”
男孩虽然已经浑身狼狈不堪,身上的衣服都被血色侵染,但依旧鼻梁清傲,唇如剃刀,他一手艰难的环住女孩,一手安抚她的长发,她瘦了,下颌越发的尖,眼睛却更大了,在他怀里不比一只猫更有重量。
“人,你也见到了,做好决定了吗?”
对面的黑衣男人端着酒杯,微笑着看着他。
团子听不见,只在他怀里嘤嘤发着抖。欧阳看着眼前妖异的男人,把怀里的女孩搂的越发紧了。
“不用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如今的你,不是我们的对手,也不必指望着陈翎春来救你们,她在杜松子的两大顶级高手的手下,走不过三招,那么我强大的魔导体,做好你最后的决定了吗?你要的东西你都会得到,你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王,还有你怀里这个女孩,你很爱她不是吗?如果你放弃了她,她会像你妈妈一样,死在你面前,噢不,先要被无数只魔兽凌辱之后”男人微笑着,就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女孩听不见,却似乎有心电感应一样惶惑的瑟缩在欧阳怀里。
“让我来告诉你,你怀里这位美人儿,是位天真又残忍,自私透顶的姑娘,她清楚你对她的心意,理所应当的享受着你对他的好,却从不肯回应,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并不爱你,她甚至还不明白什么是爱!懵懂是最残忍不是吗?无论你怎样努力怎样付出,那你都没有办法让她爱上你,你甚至没有办法接近她,穷尽一生,她都不会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