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上课吃饭总共分几步。
第一步,把吃的拿出来。
第二步,趁老师写板书都塞进去。
第三步,咀嚼。
这最后一步,是集所有危险之大成,太快则有声,太慢则会噎,而且如果你不想正吃的起劲的时候被点名,然后露出松鼠一样的蠢表情,就要一定要盯住老师流转的目光。
这里面学问大着呢,你们还差得远呢,就像我这种各种高手,也会不小心被老冯提拉着耳朵出去……绝壁不是老子技术不过硬,团子这个蠢货买了煎饼果子我有什么办法?!别说老冯那媲美德国警犬的鼻子,尼玛一打开全班都闻着了!
天底下老师都是说话不算话的生物,怎么说呢?你看老冯不是说:“要吃你出去吃去!”那为毛还要把我的煎饼果子扔垃圾桶啊!俩蛋俩肠呢!
我百无聊赖的站在教室门口,听老冯讲病句,突然一阵巨大乐声无情的打断了老冯的声情并茂:“漂亮的姑娘就要嫁人啦,就要嫁人啦~”
全班爆笑,我也乐了,这声音,只有劣质手机搭配最大音量才能造成这酸爽的效果,不知道……“陈翎春!”老冯一声怒吼。
“不是我!”我也怒了,卧槽什么都赖我!
“不是你?全班除了你谁还能用这么俗的铃?给我关了去!”
卧槽,我的品味有那么差吗?不就是在新年文艺汇演上唱了一首“小三”吗?还特么记一辈子啊!我的铃声……我不是没有铃声吗?为毛“漂亮的姑娘就要嫁人啦”是在我座位上响的?!
我三步并作两步,摁灭了手机,同时凶悍的扫视了一圈(请脑补狮子呲牙),从欧阳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和团子想笑不敢笑的脸我知道,这俩贱人今天中午又鼓捣我手机来着!
我拿了手机出去了,一溜烟跑到厕所,尼玛辽宁的号,我直接打回去了,彩铃声很是和我心意:“你终于做了别人的小三~我知道那不是因为爱~”
“喂,刚谁找我来着?”
“那个,是,是弟妹吗?”
“弟妹?”
“我叫闫石,辽宁锦州人,之前咱们在火车上遇见过的,我留着两撇小胡子,你和你小男朋友,还有一个小孩,你们仨去哈尔滨,然后咱们留了电话来着”
“喂?喂?你是叫陈翎春吧?说话啊?”
“喂?你还在吗?”
“喂喂?”
“在”我回过神来,淡淡的说:“我记得你,怎么了?”
“啊哈,记得就好,记得就好,咱们也算有缘分,那啥,本来不想麻烦你来着,可是……额,你还记得你在火车上你跟我说的话不?”
一年半以前,在风雪呼啸的站台。
“大哥!大哥!你等一会,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就说呗”小胡子站住了,回头笑着看着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围巾系紧了一些,看了看跟行李较劲的四喜和大晨,小声说:“大哥,你明年恐怕有场邪崇之祸,如果过不去,就给我打电话”
小胡子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挺难看,扔下一句:“费心了,我可没钱”就转头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我知道我伤了一个好心人的心——
所有阴阳先生都会遇到这样的困局,说了吧,人家会膈应,不说,又于良心难安。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故,我只是看到了他眉宇间有一丝阴气,从面相上看,他福禄寿都全,唯独气运上,有致死的一劫。
“你直接说什么事吧”我说。
“是这样的”小胡子尴尬且殷切,熟悉的大舌头乡音还是没有改,恍恍惚惚又是那年的火车,我和……打住!
两个小时后。我坐上了去锦州的火车,
小胡子和他媳妇儿接的我,和我想象的一样,心宽体胖的一个女人,只不过此刻满面愁容,看到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哎呀,来啦?”
只这一个典型的实在东北人打招呼方式,我就知道这是个好相与的人,一下子就把距离拉近了。
“这是我媳妇儿”小胡子一边接过我的行李一边介绍,似乎有点不知所措:“那啥,不知道你会来的这么快……”
“来晚了就出人命了”我说。
小胡子还真没出过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他的闺女。
小胡子有个胖乎乎的小闺女,叫闫筱舒,小名泡泡,小姑娘才五岁,胖乎乎的特别招人疼,可是最近一个月,嘴里老嘀咕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说她饿,可是给她吃又不吃,反而常去厨房翻生肉吃,本来以为小孩子作怪,大人也没太当真,结果有一次大半夜的,这小孩拿了一把剪刀,跑到他爸妈卧室把她爸脖子给捅了,动脉破裂,血流的到处都是,小孩扑倒地上就喝,还好抢救及时,才没出什么大事……
这孩子不是疯了么这!
夫妻俩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谁也没敢告诉,俩人是到处寻医问药,请神求佛的,可惜就是不管用,只有一个瞎子老头说,这是真中邪了,得找阴阳先生,这年头,骗子多如牛毛,阴阳先生大多断了传承,已经没剩下几个真才实学的了,除去那些老百姓高攀不起的,就有那么几户人家了,他只知道有一户人家曾经阴阳界的大拿,是个有真本事的,现在有个年轻姑娘扛了旗。
“那上哪找去啊?”
瞎子老头翻着白眼算算:“只知道这家姓陈,姑娘本人呢,今年才十七”
这上哪找去啊这!小胡子成了大胡子,胖媳妇儿成了瘦媳妇儿,才一拍大腿想起来火车上这一段奇遇,他还留着我的电话——主要是他这人太好交朋友,电话留了一火车皮,都没删,一看,可不是姓陈吗?可不是十六七岁吗?就慌忙给我打了个电话。
小胡子是个有时运的,福禄寿都齐全,房子在市中心,不大却特别温馨,到处围着粉嫩天蓝的泡沫板,墙上都是小孩子的涂鸦。
“这几天也没得空收拾东西”小胡子媳妇儿尴尬的归置着沙发:“你,您坐您坐,老公啊,去给姑娘弄点吃的,这大老远的来了为咱们的事”
“不用了,我出来没跟家里说,我想处理完就坐夜车回去,带我看看你闺女吧”我说。
小胡子和媳妇儿站在房门门口,犹豫了半天,才由他媳妇儿敲门:“泡泡啊,那啥,有个姐姐来看你了,啊?”
屋内悄无声息。
“外边等着”我丢下一句,就打开门径直走进去。
这间房间的布置,和屋外截然不同,怎么说呢,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死气,窗帘拉的很严实,带着幔帐的小床上坐着一个小姑娘,头也不抬的在纸上画画。
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坐到她旁边,低头看她的画。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低低的开口,沙哑,粗糙,完全不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草是什么颜色的?”
“绿的”
“天是什么颜色的”
“蓝的”
“爸爸是什么颜色的”
“肉色?”
“我是什么颜色的”
“也是肉色的”
“不对”
“草是红色,天是红色的,我是红色的,爸爸啊爸爸是红色的”说完,她咯咯咯的笑起来,就像用尖利的指甲挠着黑板,总之,让人毛骨悚然的一种笑声,她手上的画斜过来,是一个弓着背的红色女人,眼神恶狠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