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陈翎春。”
“年龄?”
“17。”
“叙述一下案发经过吧。”
“当时,我和同学唱K到很晚,多晚?呃,大概八点多吧,糖葫芦是从KTV门口买的,吃完就把竹签拿在手上找垃圾桶,为了早点回去,我就从枫叶胡同走的,那条路上夜里阴森森的,平常少有人走,不知怎么回事,有个女的跟在我后面走,我有点警觉,她就超过我走了,因为很静能听见她讲电话说什么“嗯,穿白色衣服的”,我穿的就是一件白色羽绒服,我感觉有点奇怪,路上很静,一人都没有,我走的很快,后来干脆跑起来了,这个时候就听见身后有汽车的声音,却没有车灯在亮,那辆车刷的在我身边停下来,一个男的下来声也没吱就就把我往车上拉,我真挺害怕的……”
“当时你在想什么?”
“我没想什么,我就知道不能被他们拉上车,我就拼了命的挣扎,后来不知道怎么地……”
“就把竹签捅人颈动脉里了。”警察不动声色的补充道。
“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烦躁的抓抓头发。
“接着说。”
“后来我也挺害怕的,看他倒地了,我就赶紧跑了,那车也没再追我。”
“练过武术吗?”
“学过健美操算吗?”
做完笔录之后,警察不知道研究了多久,那个叫小许的年轻警察才来叫我:“陈翎春,你爸妈来了,来这签下字,你可以走了,这几天不要离开本市,还有问题要找你。”
出去的时候,我妈正拉着那个老刑警的胳膊哭天抢地:“我们春妮儿啊,你去打听打听,有名的老实孩子,连杀个鸡都不敢,怎么会杀人呢?肯定是你们搞错了!你们这开着警车把孩子从学校带走,让她以后该怎么办啊。”
有名的老实孩子……老妈,是你搞错了吧。
还是我爸见过大世面的,一边给我披衣服一边扯着我妈离开那个鬼地方。
刚上了我爸的车,就受到他们俩的轮番轰炸,我妈一改柔弱女子的路线,换上她标准东北老娘们儿的彪悍嘴脸,一把扯起我的耳朵就是一顿吐沫星子,连三字经都奉上了,我把事情经过如此这般的讲了一通后,我妈捂着胸口靠在椅子上:“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闺女差点被轮被杀被卖器官,你还骂我,操!”
“跟谁俩呢?操是当你妈面能说的?一个女孩子你瞅瞅你满嘴都是些啥玩意儿”
“还不是您这些年言传身教。”
“再跑火车我撕了你的嘴!陈翎春,你瞒天瞒地自己个的爹妈可不能瞒着,真是这么回事?不是跟人打架斗殴?”
“是真的。”
“没扯犊子?”
“您烦不烦?再问我下车了。”
“行了,你们俩都安静点,我开车呢。”我们家的幕后领导我老爹发话了:“什么事等到家再说。”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有个男的还在派出所录证言,他是枫叶胡同附近的居民,晚上出来倒垃圾,正目睹了这件事。
“那穿白衣服的女孩走头前儿,我就看有辆车过来了,一大小伙子下来就把那姑娘往车上拽,吓死了我嘿!我寻思,这不就是大街上抢人,那新闻里说的割肾啥的吗?我刚想上去帮个忙,那小姑娘从头到尾声都没吭一声,拿起那个竹签子就那么一下子,捅进人脖颈里了,那血刺啦刺啦喷的,我吓得脚都软了,那男的就倒地上了,小姑娘看都没看他一眼,从那滩血上迈过去就走了……你说这还是小姑娘吗?这简直……简直是杀人魔啊”
警察抬起头呵斥了一声:“别瞎扯没用的!”
小许回头对老警察说:“头儿,跟陈翎春说的差不多,死者身份已经查明了,的确是个流窜作案连环杀人犯的不法分子,在外省做了很多大案,都是尾随独自走夜路的女性实施强奸杀人行为,这是到咱们市来的第一起案子。”
老警察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头儿,你想啥呢?”小警察问。
“我在想”老警察眼中的犀利的光芒一闪而过:“能一下杀掉一个杀人魔的人,会是个什么人?”
家里给我炖了乌骨鸡汤,一股子中药味,我奶还以为我去同学家住了,看我妈拉个大长脸还挺不高兴,说我妈封建:“不就出去玩会吗?至于刚回家就给脸子看吗?”我妈默默说,玩会儿?您要是知道都玩到派出所去了,一准儿拿出当初打鬼子那劲头把她捅成蜂窝煤。
我奶从小就疼我,我这无法无天的脾气也是她惯出来了,小的时候我就是小区一霸,那个时候不是有个大侠叫小李飞刀吗?我自称大陈飞刀,拿着一木片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所到之处那是一片找妈妈的哭号声,可能是身体素质优于常人吧,我跟同龄的小男孩打架还真没输过,小女孩?你在侮辱我!
长大了之后我也是各种小事不断,十三四的时候还在初中组了个帮派,到处帮人平事,天天回家都不敢抬头,怕我妈看见我这满脸光荣的战痕,后来上了高中还真没在打过架,一来是高中之后男女发育开始显著,我发现我开始干不过同龄的小男生了,这等奇耻大辱实在太下我Z中老大的威名,于是美其名曰要学习,就不怎么打架了,二来……不说也罢。
但是我闹归闹,还是知道底线的,真没进过局子,谁想到在我最安分守己的时候做了最大逆不道的事:杀人。
我嘻嘻哈哈糊弄完爸妈和奶奶,喝了满满一盆汤,就进屋去了,一个人呆着的时候特别容易胡思乱想,我好像看到了那个男人,高个子,金鱼眼,一脸淫邪的笑,黑暗中,离我近的都能闻到他嘴里的口臭,然后,血从视网膜慢慢的,慢慢的,淋了下来,
我把左手抬起来。
就是这只手,用一根冰糖葫芦的竹签插进了一个壮年男子的脖颈。
这些天,我洗了无数次手,还是忘不了那黏腻而温热的液体,在手上的附着感。
我的手长得和我的人不一样,它非常的纤长,白皙,就像一只坐办公楼写字的手,从未见过险恶也从未做过粗活,我常年带着一个黑色的耐克护腕,连洗澡也不摘,此时,我把护腕慢慢褪下来。
手腕上动脉的位置,鼓着一个青筋暴露的肉球。不大,护腕上就是有些凸起,平时再带一双皮手套就遮掩过去了,可是异常的怪异,畸形,随着我的呼吸,一起,一伏。
我从各个角度看了它一遍,然后霍然起身去了厨房,把手平放在案板上,那肉球扭曲着,我使了吃奶的劲儿摁住我的手不被它带的动起来,右手拿起菜刀就飞速剁下去!砰砰砰砰,一刀又一刀,狠得虎口发麻,菜板被砍得沟壑纵横。
左手瘫软起来,那肉球动也不动——我一共砍了十四刀,每刀都在距它一毫米的位置。
“儿子,你不要觉得我拿你没办法”我对着肉球一字一顿说:“我******不怕死,如果你再杀人,我就剁了你!我说到做到!黄泉路上咱娘俩做个伴!想活还是一起死,你想——清——楚——了!”
夜很静,它当然没有回答我。
许久,我听见一声重重的叹息,父母卧室里传来老爸的声音:“春妮,快睡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