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莜雨从未见过三皇子露出这样的表情,或者说,这两年里她真的错过了太多太多,以至于现在三皇子急着要去见一个人,而她竟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性格如何,身份如何。
南莜雨第一次发现,自己错过了很多很多,多到她再没有资格去任性,去耍脾气。
她向来是个不将事情当成身体负担的人,过了就尽量遗忘,以保证更好的生活,她努力使自己忘却一切,就是想有朝一日能以全新的面貌去接受某个人。
然而,她似乎弄错了什么,有些事情真的一去不复返,过去的日子就是过去了,再也不会回来。
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焦急的四处看望的表情,南莜雨突然觉得无比的陌生。
“骁书……”南莜雨不自觉的呢喃了一声,三皇子身子一顿,有些不可置信的回头,焦急的声音也尽量压制得温柔:“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竟然不自觉的叫出了三皇子的名字,南莜雨脸颊顿时飞上两抹红,许久才嘟着嘴不甘不愿道:“没什么,就是叫叫而已!”
自打回来后就再也没听到她叫他名字,亘骁书满意一笑,焦急的表情也一扫而空,手掌忍不住就抚上了她的脑袋,颇为怜惜的揉了揉那头秀发,南莜雨难得害羞了一把,偏过头就不在说话了,也不去在意三皇子口中那女子了,乖巧的跟在他身后。
却不想这心刚放下,就听到了叮叮当当的兵刃交接声。两人对视一眼,赶忙跟了上去,却也小心的藏匿身形。
前面是一处石室,石室之门大开,放眼可见里面的陈设,绕是三皇子在宫中阅览美物无数,也不曾见识过如此奇景。
石室之内雕栏玉砌,四壁地砖竭尽刻画着无数繁复古画,或是人物形状,或是动物形态,皆是栩栩如生,令人喟叹,更让人感到惊奇的则是那占据了石室中间一方寸之地的玉砌石台,上方摆放着数颗璀璨生辉的赭红夜明珠,映照着居中一柄冰蓝宝剑。
真是宝剑,就连南莜雨这般不识宝器的人都在看到那宝剑的时候双眼发直,只见它通体透亮,仿佛水做的仙物,晶莹剔透,稍稍变幻角度,就能看到上面呈现出来的一些画饰。
南莜雨不由想,那上面画的是什么,站得太远,看得不甚清晰,只想走进些再看,这般想着,她不由向前迈了一步。
比她更快的是亘骁书,不过他却不是向着宝剑的放向走,而是满眼发光,满含柔情的凝视着一处地方,笑道:“葶画……”
南莜雨徒然清醒,只觉得眼前那宝剑瞬间消失了,只剩下满室狼藉和一群正在疯狂争斗的人。
什么玉砌雕栏的石室,不过就是一堆烂石头铺陈的地砖和长满了青苔的石壁,中间的石台上更是空无一物,什么宝剑夜明珠都不过是一堆虚妄与假象。
“莜雨!”一声惊道,声音是熟悉的金属质的清冷,南莜雨一醒看过去,发现是一道熟悉的白影。
白楼也是堪堪回过神来的,她一心想要得到红岩草,却一时忘了红岩草被种植在此处的主要目的,一时间中了花迷香着了道,待到醒悟时,才发现跟着她一道进来的肖凌满脸痴狂的看着眼前一方空空的石台,竟连一直护在怀里的沭阳也不顾了,一心扑在那上面不知道在兴奋着什么,而石室里早先来了好几波的人,都是各自一副痴态,有的则是满面癫狂,或者双双斗在一块,场面看起来极富喜感。
这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的高叫着什么冲了进来,白楼定睛一看,可不是三皇子么,再仔细一想,这场面略熟悉啊,好像是三皇子在石室的幻境里叫了小三的名字,南莜雨心中嫉妒,于是大发醋意,三皇子得知后暗笑不已,明明已经清醒却故作不知,惹得南莜雨气闷非常,抛却之前所有的芥蒂,拉着三皇子大战三百回合。
三皇子爽得不能在爽,南莜雨在事后才知道真相,却已经晚了,于是又开始生闷气,三皇子自认为那小三可以是维系他们两人关系的一个突破点,竟然干脆将小三娶进了门,南莜雨果然气怒不已,两人感情急剧上升。
这本事好事,奈何促成这件好事的,却是一方祸水。
没错,自古家事难断,既然小三被娶进了门,自然不会做一个双手促成鸳鸯的红娘,那小三也是个有心机的,一开始确实是打着只要天下能有一处供我安生,我便是此生做牛做马也甘之如饴的念想,说得何其好,做得也是很符合,正如她和三皇子约定的那般,一切都是那么的顺顺利利,这一生只要这么过了便好了,却不想日子一场,每日看着三皇子和南莜雨卿卿我我甜甜蜜蜜,她心中竟生出不快来。
人就是这样,饥饿的时候觉得只要有碗香喷喷的粥,或者一个干馒头就能满足了,可若是每天都给你送来粥和干馒头,你又会开始期待着能加两个小菜多好,干吃着实在没味道,逐渐的,当你忘却了饥饿的感觉之后,就开始在原来的基础上期待更多,肖想更多,独独忘却了,这些一开始根本就不属于你。
小三的心思你很难猜,也很好猜,得到了温饱的她开始期待着有个人来爱,于是,整个府上最适合爱她的人自然便是三皇子,于是她就开始嫉妒了,这种嫉妒是日积月累的,今天一点,明天一点,当她发现的时候,已经呈燎原之势,脱缰的马,再也拉不回来了。
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嫉妒着什么,只是觉得南莜雨所得到的一切都应该是她的,她应该得到幸福,于是就开始给南莜雨下绊子,三皇子和南莜雨的虐情生活便又开始了。
思及此,白楼不禁感叹,一步错,步步错,如此虐情为哪般,不过是想要成就一段佳话,又想让自己幸福罢了。
此时的南莜雨并不知道白楼想得什么,她也注意到了身边那些疯魔般作乱的人,不禁有些骇然,再见到三皇子一副痴情的模样,则更是心有不悦,然而再不悦她也不能扑上去,别说这里还有那么多人,虽然都是些神志不清的家伙,但好歹碍着眼,更何况那边不是还有个神智清醒的白楼么。
为白楼不知道的是,又一次因为她的存在,打乱了男女主增进感情的机会,天真的她还天真的以为南莜雨会不顾旁人的拉着三皇子诉说感情。
而更让她难以想到的是,因为那两年的分离,南莜雨和三皇子的感情却并不深厚,以至于三皇子并没能从幻境中很快的清醒过来,而是一直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南莜雨发现白楼身上有伤不易动弹,便躲着那群疯魔的人小心的靠近过来,这才发现她并不是远处看上去的安静坐在一处,而是双手活动,正在用石头捣着一堆红色的东西。
“红岩草,”看出南莜雨的疑惑,白楼解释道:“让那些人看到幻境的迷魂草,我正在做解药。”
看到生长在石壁上的那些小花,南莜雨恍然,蹲下来仔细的看她手里面的东西,不小心闻了味道,眼中一时朦胧。
“静心!”白楼连忙喝止她的动作,反手把南莜雨推了出去,南莜雨被摔了一个踉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不由撇撇嘴,也不好意思怪罪白楼下手不知轻重,坐在白楼身边,略有些无力的看着三皇子在那兀自叫着谁的名字。
白楼看得不禁翻了个白眼,拜托那就是假装的,在呼唤你过去呢,还不去还不去,还呆在我这里干啥?
心中念叨无数,白楼神色却无半点变化,而是老神在在的继续捣药,思绪却渐渐飘飞到了亘纪麟那里。
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身上还有伤,他应该很快意识到是个误会追回来了吧,亘纪麟不是个傻子,当时也只是事发突然而已,白楼也知道亘纪麟这一路上忍了很多事情没说,他的性情大变,已经不似原来的那般天真无邪,心中似乎还有些阴暗,让白楼一时间难以捉摸,刚才拿一下,不知道是触及到了他心中哪一根神经了吧。
第一次,白楼对自己的离开感到了后悔,当属时,也许不是不可以先和亘纪麟知会一声再走的,这样走得悄无声息,不是刺激是什么,可她有不善言辞,不知道该如何去为自己辩白,再说这种东西,无论你如何辩白,到最后也会变成满纸空无的苍白吧……
正想着,门外又闯进来一个人,白楼已经对那些中了幻术一个个冲进来的家伙没什么关注的欲望了,直到发现那身影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冲到自己面前,才后知后觉的抬头,就看到那黑影猛然栽倒,直直倒进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