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楼的意识渐渐清醒,额上有些钝痛,还有一股冰凉的气息,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药味。
缓缓睁开眼,发现这并不是一直住着的房间,白楼在床上呆了一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昏过去之前好像还记得亘纪麟挺紧张的在说着什么,而后两人被绊倒了,她直接撞到额头摔晕了过去,之后自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挣扎着起身,发现这是一间装饰典雅的房间,一扇屏风隔开了外间,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白楼试探的唤了声亘纪麟。
人影微顿,探出来的脑袋果然是他,手里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玉米粥,边吹着边过来了,亘纪麟有些讨好的笑笑:“媳妇儿,来,喝粥,小心烫。”
白楼总算是想起了正事,也没拒绝亘纪麟送到嘴边的粥,咽了几口,问道:“真是你爷爷?那你怎么打算的?”
亘纪麟支支吾吾,这样子倒是像极了他这个年纪少年该有的表情,白楼之前心中泛起的那股莫名的焦躁按捺了些许,反应过来又突然觉得好笑。
她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现在竟和个男孩纠结不清,说出去岂不是笑死人。
当然,她这样想完全是站在年龄差上来看的,现在的亘纪麟十七岁,放在他们这个时代早已经是个顶天立地能通天晓地上阵杀敌的男子汉大丈夫了,可是在现代还只是个犯罪不负刑事责任的未成年,还是个能依偎在父母亲怀里偶尔撒个娇闹点脾气离家出走的叛逆小孩。
所以不管亘纪麟说什么,白楼就全当是少年鸿鹄之志,谁没有个幻想自己作伟人登航天受万众瞩目的志向。
更何况,这年纪放到她前世,才及她一半啊一半,她做他姐姐都是绰绰有余……不!才不是阿姨!绝对不是!
白楼慢慢平复下来,看着亘纪麟的眼神越发慈爱:“其实,这桩婚事不成也没什么,”她试图开解:“我们都还小,不必太着急,你一出生就被窝在这小地方,恐怕都还没来得及去外面看看,也正好趁着经商四处走走,世界如此美好,你却如此焦躁,这样不好。”
亘纪麟拿着勺子的手一顿,微微眯眼,危险道:“你这是要悔婚?”
“话不是这么说,”白楼捂着额头,发现上面缠了一层有一层的纱布,难怪刚才觉得头重脚轻:“你难道不觉得这婚事太过儿戏了么,而且我听说还是皇上亲赐的婚,怎么想都不太对,战将军肯定也是碍着这一点才不愿同意的。”
亘纪麟脸色越来越黑,简直想拆开白楼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怎么前几天还好好的现在突然就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
白楼也知道他一时间接受不了,没办法,前阵子一直都保持缄默的事情,突然给他来这么一个理论,换做是她也不乐意,默默地接过粥呼噜呼噜喝了,白楼一抹嘴,翻身下床。
没有几步就发现有些不对劲,这亘纪麟会不会表现得太沉默了?她刚才好像说了一件很重大的决定吧,难道不值得他质疑询问甚至大发雷霆?
好吧,她也没期待这小孩能给她什么表示,但总不能这样安静啊,搞得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自作多情似的,这番话她也是考虑了很久的好不好!
越想越觉他没良心,白楼只觉得气血都有些上涌,一股火气直充脑门,烧得她头昏脑涨的。
“你去哪?”亘纪麟似乎还站在原地,声音离得有些远。
白楼下意识转头,却发现眼前一阵眩晕,赶紧扶着头稳了稳,怪了,难道是撞了脑袋撞出问题了……
亘纪麟似乎有发现她状况不太对:“怎么,身体不舒服?”声音似乎有些低沉干涩。
本来白楼还想回去再睡会儿,听他这么一问脑子突然一醒,我捂着脑袋呢,你怎么知道我是身体不舒服!
这个念头一晃而过,她整个人已经倒进了亘纪麟怀里,张着嘴却半句话说不出来,只剩下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显然是罪魁祸首的人。
略显狼狈无助的样子竟像极了当初那个被白楼两度敲晕的亘纪麟。
什么叫风水轮流转,白楼有种想撞死自己的感觉,使劲咬牙不让自己失去意识,亘纪麟抱着她,有些干涩的笑笑:“媳妇儿啊,你可别怪我,本来这事我是不急的,可是你刚才说的话太让我伤心了,我受到了刺激,心伤了,懂?”
懂个屁!我醒来就只喝了一碗热粥,你丫的敢对老子下药!
亘纪麟摸摸她的脸,像模像样的哀叹了一口气:“都是你害的,我都表示得那么清楚了,你怎么就不领情呢,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么?我知道媳妇儿你想法总是比较成熟稳重,比别人来得长远,可是偶尔也挺幼稚的,不过幼稚得好,我喜欢!”
白楼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突然感到了深深的无助,原来萧培被整的时候是这样的心情,她终于明白了,可现在明白是不是有点晚了!他给她下的什么药!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亘纪麟显然看出了想法,颇为赞许的摸摸头,直接抱着腿扛了起来,白楼肚子一下子硌在他肩上,差点没吐出来……
等等!吐出来就没事了!
白楼憋着气拼命做呕吐动作,可惜不等她得逞,人已经被扔回了床上,心顿时拔凉拔凉的,我嘞个擦亘纪麟还是这种人,不科学啊!
发觉白楼的一些小动作,亘纪麟不知从哪抽出根绳子三两下绑住她的手脚:“不要紧张,我只是想煮个饭,你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白楼静默着消化一瞬,猛然明白那个再次被提及的煮饭是什么意思,心里顿时无数只羊驼狂奔而过,感情他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
衣服眼看着就要被扒光了,白楼终于反应过来,不知哪来了一股大力狠狠的挣扎起来抬手对着亘纪麟的脸就是一勾拳,嗓子里嘶哑的蹦出一个字。
“滚!”
爆发完毕,白绮罗脆弱的手腕撞上亘纪麟的下巴,只听骨头里传来一声闷响,蔫了似的垂下来,脱臼了……
亘纪麟:“……”
白楼:“……”操!
聚缘楼。
穆云夙才刚安抚了将军府里那老顽固,顺着毛摸得乖顺了消气了,这才来店里要了几壶梨花酿,屁股还没坐热呢,就看见早该带着媳妇儿跑路的人风风火火的从窗边翻了进来,正好脚底朝下着地,一鞋踩上了空酒壶,咣当一下滚到地上,连翻了好几圈。
“……”穆云夙默默拔了另一壶酒罐塞子,仰头连灌几口,砸吧砸吧嘴:“你媳妇儿跟你闹变扭了?”
亘纪麟摇摇头:“算不上,她没说上几句话。”
穆云夙想到了白楼的性格,沉默稍许,试探道:“你捡最重的几句说说,要是她都不骂你,说明这事成了。”
拍着衣服从地上起来,看见桌上桌下都是酒,有些无奈:“除了一个滚字咬得比较重,其他的还真没什么。”
穆云夙捧酒罐子的手顿了顿,罐口都到了嘴边了,还是让他忍了忍放下来,白楼的性格其实摆得很清楚,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一个字,冷!
你不招她她绝对不搭理你,你招了她她不一定会搭理你,可你要是招了她她也搭理你了末了你玩腻了想要跑路,那你肯定得惨了,她认真起来整不死你。
现在这样一个人跟你说个滚字……
穆云夙掐指一算,觉得有点悬,让亘纪麟给细致点的,你带人家私奔,人家叫你滚,怎么看都是被别人给嫌弃了啊,穆云夙并不知道自家徒弟做了什么事,还觉得自己当初那第一眼看得颇准。
白姓小姑娘就是个薄凉的面相,这种人有主见,也很随性,要是看不上的绝对不会多瞧一眼,就算多瞧了你那么一眼,恐怕还是不会用心的,对付这种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别去招惹。
穆云夙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干脆好心劝了亘纪麟一番,直觉他应该早些放手,给双方都留点后路。
亘纪麟越听越不对劲,听到后面直接炸了:“你们是不是都说好了的,全赶在一天劝我?”
这话瞬间对上了穆云夙心里头那点小九九,趁热打铁道:“怎么,白小姐也不同意,这就是了,她一定也有认真想过,有些事情不能急,别因为你战将军激你你就坐不住了。”私奔也是要看对方同不同意的啊,眼下人家姑娘根本不喜欢你,就这么巴巴的贴上去多倒面子。
“等等,你指的是哪件事?”亘纪麟有点摸不着头脑。
穆云夙疑惑:“我说你们性格不合志趣不投不适私奔啊。”
“……”亘纪麟认真道:“她的那句滚,是在我给她灌了药正想霸王硬上弓时说的。”
穆云夙:“……”
这消息来得有点震撼,绕是穆云夙纵横江湖多年,于此还是有些消化不良,只能感叹年轻人真是精力旺盛,哪像他,老了,也就只能找些同辈的孤家寡人下下棋喝喝酒唱个小曲儿看小辈窝里斗,特爽……呃不,只是一点点爽而已。
一连咳了好几声来缓过气,穆云夙故作镇定:“那你们现在是……成了?”
亘纪麟扼腕:“成了我能来找师父你?我看她气得手都脱臼了,哪里还敢乱来,帮她把手接回去,盖好被子就跑过来了。”
穆云夙一口酒全喷到亘纪麟脸上,语调徒然拔高:“你说你给她下了药放在那里不管就跑过来了!”
“……”亘纪麟反应一秒,脸色刷的白了,瞬间消失在原地,穆云夙在桌边转了几圈觉着不成,将银子往桌上一放,也管不着酒了,得先去看看人怎么样,可别出了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