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夫人要是因此烙下了病根,你们这些人担待得起么!”
水月刚进厨房就看到个丫鬟端着汤,趾高气昂的跨门出去,遇见她时还拧眉瞪了一眼,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仔细一想才记起这是清水身边那丫头,脾气比主子还大,嚣张着呢。
厨房里静了一会儿,很快议论开来,说起的都是白楼伸手推清水到湖里的事,这事情在三天前就传开了,而且当时也的确有人看到,加上清水一个劲的说是因为自己不会说话才惹姐姐生气,于是黑锅就稳稳扣到白楼脑袋上,一抹一脸黑。
水月憋了一肚子气却不好发作,别看她在白楼身边老是冒冒失失哭哭啼啼,一旦涉及到小姐的事,还是会多考虑几分,这时候否认几乎和承认没什么两样,草草吩咐了厨娘准备一些补汤,便匆匆出来。
一路想着该怎么和小姐说这件事,刚到花园,就听到树底下有人嬉笑。
原来是几个丫鬟人手拿着本小册子翻看,时而感伤时而笑,看得津津有味,水月平时人缘好,丫鬟之间私下来往也多,见此便坏笑着蹑手蹑脚走过去,从她们后面伸长了脖子:“看什么呢?”
“别吵吵,正精彩呢。”
“多精彩?”
“小贱人使苦肉计,反被拆穿现了形,活该!”
水月耳朵一竖,伸手便把那话本拿了过来,丫鬟正要气,见着是水月,怕她说自己这是偷懒出来的,只得撒娇似的扯扯水月袖子:“水月姐。”
其他人也赶忙放了手中的本子过来求饶,水月随手翻了翻,脑中灵光啪啦啪啦的响,而后笑眯眯的还给她们,丫鬟们也知道水月不会怪罪,正想脚底抹油遛,又被水月拦下,那笑容,蔫坏蔫坏的。
白楼在床上奋战了好几天,终有一日经得水月允许到屋外溜达,高兴得泪流满面,而接着水月朝她眨眨眼,神经兮兮的捧上一遮了红布的盘子,里边像是有什么东西。
白楼挑起好看的眉,手指一抬,撩开红布,只见是几本小册子,封面是清逸的古文书体,翻来一看发现里边写的文章幽默风趣且极有故事性,有点像现代的小说,一时起了兴趣:“水月,你是不是在外头闯了祸,就那这些回来讨好我啊。”
话虽这么说,还是一把将话本都给拿了过去,一目十行刷刷刷就是几页纸。
水月还以为她只是先看几眼,也没在意:“小姐想哪去了,奴婢就是想给小姐解解闷。”
白楼笑得意味深长,转瞬间又拿起一本来翻:“是这样么?我还以为水月是想让我借鉴学习呢。”
一语猜中,水月吐吐舌头,而后凑到白楼耳边叽叽咕咕的把想法都给倒了出来,一脸自豪的等着白楼夸奖,却只等来白楼一本册子敲在头上:“你当是就我们看这些么,别傻了,要想不被欺负就要站到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不然别说耍心计,看不爽了一刀捅死你又能怎样呢?”
水月刚想说知道错了,脑袋又被轻轻一敲,白楼的放下最后一本,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被看得有些心虚,水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老实道:“那个,小姐,关于清夫人落水的事……”
“你让那些丫鬟传她使的苦肉计?”白楼上前一步,勾起她的下巴。
水月嘿嘿嘿的笑,苦肉计争宠什么的,简直比光明正大推下水要有话题得多啊,加上水月在休沐时间到街上多买了几本相似内容的话本到府里分发,现在清水那边估计都被说得里外不是人了。
白楼掐着水月的脸一阵蹂躏:“行啊,看来读书也是件好事,不如我们明天一块去集市上看看还有什么好的一块买了吧!”
水月前一秒还在笑,后一秒就苦了脸:“小姐别说笑啊,小姐要是想看奴婢就去买,可千万不能出去了。”
“是谁要出去了?”门外传来清朗男声,白楼到抽一口冷气,来人可不就是白翊白大少。
一如既往的翩翩白衫,笑容款款,如果说白楼笑起来像只圆滑的猫,那么白大少就是狐狸,还是成了精的那种。
白楼搬了把椅子,示意白大少坐,白翊不吃她这一套,视线在桌上的小册子那来回打转,白楼赶紧推到一边,向水月飞了个眼神,水月默契的收好。
白翊随即从袖子拿出一本黑底纹边书卷,放到白楼手上。
白楼:“……”她看上去很需要读书的样子么?怎的都是送书……
……
“溟图宗卷?”白翊嫌弃的抖了抖卷上的一些灰尘:“我记得这书应该是天熠阁里面收录的地方悬案,战兄为何要让我交与小楼?”
“消遣。”靠坐在窗边的男人的声音不见起伏,只像是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白翊知道他不喜多言,将卷子收起,“有劳战兄关心,我先代小楼谢过。”
男人面无表情的低垂着眼,视线不知道飘到何处,许久才道:“妻子,我的。”
直到那身影消失了好半天,白翊才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顿时无语。
然而更无语的是白楼在收到这书卷后那放光的双眼,他怎么也想不到几年前还喜好着吟诗作画满腹浪漫柔情的白楼竟然会转而喜欢上这种写实记案内容枯燥的文录,只将原因归结为对情感的失望,于是又开始怨念起萧培来。
那萧培,也不知道是发的什么疯,他不过是提了句在小楼出嫁前不准出院子,萧培就开始大吵大闹,还一个劲儿的道歉,笑话,道歉要是有用,他巴不得一刀将萧培砍了然后站在萧培坟前歉意的说上几句。
“诶,大哥,爹最近是不是也在查什么案子啊。”白楼意识到白翊还坐在旁边,就这么不管不顾的似乎不太礼貌,而白翊却不太想和她说起此事的样子,支吾几句,便起身告辞,白楼起身要送,被白大少一句打今儿起不准出门打蔫了,垂头丧气抱着书乖乖进屋。
天越来越热,扇子摇个不停,汗水却丝毫不给面子,白楼趁水月不在,偷偷摸进水池里泡澡。
阳光从榕树叶隙间投落下来,铺洒了一池斑驳,白楼掬起一捧水,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倒影,苍白无血色的肌肤,艷丽的双唇,乌黑晶亮的眸眼,长发如墨般铺散下来,额前是几缕被水****的细碎发丝。
这应该是极美的,前提是没有看到坐在树上的那个人。
白楼拼命抑制着呼吸,语气还算友好,“不知这位兄台有何贵干?”
树上的仁兄仿佛没听到她说话,支着下巴,看得一眨不眨,此时的白楼只穿了一层丝质单衣,被水湿过后紧贴在身上,透出几分肌肤的光白色泽,男人微微侧头,脸上似乎有什么闪了闪。
“棍伤,鞭伤,谁打你。”就在白楼想喊人时,男人就这么凉丝丝地来了一句,白楼掏掏耳朵,为什么她会将后面那句谁打你听成了谁******敢打你?错觉么?
耳边响起轻微的草动声,白楼仰头正迎上了一副银色的面具,水光摇曳,映在男人脸上肩上,给那张安静的脸淬上淡淡的一层暖色光亮。
白楼看得双眼发直,忍不住伸出手去,指尖刚触到面具边缘,脚下却是一滑……
扑通一声,白楼被灌进一大口水,冷不防在水中睁开眼,竟瞧见男人一直紧抿的唇角微微上提,而后长臂一捞,白楼的后背就撞上一堵肉墙。
冰凉的身体接触到仿佛将人融化的热度,白楼甚至没注意到两人现在的姿势是有多暧昧,直到男人的呼吸轻轻的,和着微风吹在耳边:“想看么。”
白楼低头看着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想……想看什么?”
“小姐!你在哪?”水月的声音由远及近,白楼瞬间清醒,下意识的拉着男人往身后藏。
这哪藏得住?
反应过来的白楼也意识到这一点,却见男人往后一躺,竟整个人沉到了池底,这榕树底下树影斑驳,影影错错,不仔细也看不清楚。
池水后边草丛耸动,水月果然很了解白楼的藏身地点,一眼见到她浑身湿透,差点要尖叫摔盘子,这胸口上肩上背上新伤旧伤大大小小的都是要擦药的啊!再这么肆无忌惮下去,别说是不留疤了,能不烙下病根就该去庙里烧香了。
白楼隐隐感到山雨欲来,赶紧爬上岸穿衣服,仿佛这样就能毁尸灭迹。
一路上水月喋喋不休,白楼默默的从袖子里翻出一块看上去料子极好的丝帕,打开,当中是用墨笔写上去的两个刚劲大字:戌时。
水月刚将热水放好,就见白楼盯着块手帕,笑得一脸温婉,看管了她最近那种风格的水月吓得不清:“小姐是不是着凉了,奴婢这就去准备姜汤……”
白楼笑着拦住她:“你小姐我身体好着呢,今天给我多做几道菜,吃饱了才好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