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纪麟第二天便醒了,白楼放心的一松气,就整个人栽倒下去,一晕就是好几天。
她在洞里受了寒,浑身虚软还伴着持续低烧,早支撑不住了,再说这些年来一直都是用自己身体试药,百毒不侵是不错,可毒药又不是保健品,能保她不死已经很给面子了,强身健体?还是拉倒吧,而且拜她这些年的糟蹋所赐,早已经进入若不经风体弱多病的行列,这也是为何她内力无论如何也修习不来的原因。
任身子自行修复了好几天,醒来时正好看到亘纪麟坐在她床边,小心翼翼的吹着一碗热汤,抬眼见她醒了,眼前一亮,随后又是一暗。
这一亮一暗的实在太明显,白楼正觉得奇怪,就听得他冷笑道:“你倒是能病能睡,被你这么一耽搁,我下聘的日子都要错过了。”
白楼努力让自己深呼吸,路是自己选的,跪着也要爬完。
强忍着胃里泛起一股恶心气,白楼扶着床沿坐起来,无视了亘纪麟犹豫着伸过来的手,好半天才气喘吁吁的靠好,做完这些动作,白楼已经是浑身力竭。
亘纪麟看着她缓慢的动作,眉头皱得死紧,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喉咙里发出一声底气不足的冷哼:“别跟我玩这些,等你醒就是想告诉你这些,早该和你说了,只不过是想看看你的态度罢了。”
白楼低头看着被子,懒得搭理他。
亘纪麟却似乎很有时间的样子,随意搬了把椅子坐下来,翘起腿来:“你对那地方似乎很熟悉啊,根本就不像是被绑架去的吧,之前我还对你的态度感动了一下呢,现在仔细想起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吧,当然,我也不期待你会和我解释什么,现在我也不想和你有什么关系了,就像你说的,你有你的事情要去处理,事情很大,没你不行啊,我不过就是个小人物,当然管不着你的大事,对吧,所以我这也是为你好。”
白楼困倦的合上眼,只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累,被无缘无故弄去那个地方也不是她想的,只不过是算出那是南莜雨的机遇,想顺便捞些油水罢了,明明这件事扣在她头上极其不对位,怎么着亘纪麟偏偏就要给她找不痛快。
“不想说?罢了,我也不期待你说什么,现在才发现和你相处真是挺累的,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亘纪麟起身弹弹衣服,漫步出门,却在关门是狠狠将门甩上,发出很大一声,直震得白楼耳朵嗡嗡直想。
直到感觉到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白楼才长嘘一口气,缓缓睁眼,胃里翻涌起来的腥气却是再也忍不住,俯身哇一口吐出一滩血来。
那一瞬间白楼突然觉得很搞笑,先是自己这些日子莫名其妙的动作很搞笑,再然后是亘纪麟的态度也很搞笑。
白楼摸摸索索的来到桌子边,就这茶壶将水灌入喉中,使劲咽了咽,没咽下去,哇的一口又吐了出来,这时候只觉得胃里翻搅,又是一口血涌出来,只是这时落在地上的黏血里却带着一点点肉块。
“才几日不见,你的内脏都烂了么?”向来挑衅的声音带着一股冷意,白楼抹着下巴上的血抬起头,目光触及到那身妖艳的红衣。
啊,林淋还是这个模样,无论是在失意和痛苦中挣扎了多久,还是这个模样,可是她却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她想要什么,这不是很清楚的么,平静,平静的日子,这难道不是她一直想要的么,可是为什么她却都搞砸了,她好像……真的把一切都搞砸了,连亘纪麟也不要她了。
连亘纪麟也不要她了……
白楼只觉的心脏狠狠一抽,胃里又在翻搅起来,然而这次却被她咽了下去,只在嘴角留了一抹血红。
惨白的手指伸过来,将她嘴上的血抹去,白楼注意到那双手变得冰凉无比,完全不是属于以前那般的温暖,不免有些发愣。
看来,林淋也没她想象中过得那么好么。也是,怎么会好呢,这可不是一段好走的路。
“说句话,你和他就是这样相处的?”林淋也不顾地上的血,就这么盘膝坐了下来,他应该是从窗外进来了,脚上还踩了台上的一点竹青,不过身上这浓浓的酒味,不会是刚买了醉回来的吧,这大白天的……
白楼想了想,身上也有了点力气,清咳一声,才缓慢道:“我不知道怎么与人相处,以前也是,现在也是。”
“可你最起码还和他说清楚。”林淋最不满的就是她这样的模棱两可的态度,每次有话不说,就一双眼睛看着你,让人莫名的气恼,还真亏亘纪麟能忍下来。
白楼刚要解释,就被林淋下一句话给打断:“给点反抗好么,并不是所有事都能忍着的,你是忍得很开心,可未必看的人就觉得很开心,瞧瞧,他都想让你安安静静的看着他迎娶别的女人了,你还笑得这么开心,你说你到底是犯贱还是根本就没有感情?”
看着亘纪麟娶别人……怎么会开心,白楼摇摇头,却也有些无奈:“可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会打乱……”
“够了!”林淋不知道是被扯到了哪根神经,猛的将桌子掀翻,桌上的茶杯砰砰落地,白楼没有防备被那些水洒了满身,本就单薄的衣服尽湿,风一吹浑身都飕飕的凉。
白楼有些恼了,她本来就困得不行,自己的事情都忙不开,现在再添个醉酒的林淋,简直是不让人活了,当即也不管他像说什么,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抓起起地上还没摔烂的茶壶就向他砸去。
这准头掐得很到位,直接砸得林淋满头是血,本来就青白的脸上血红血红的,转头看向白楼的眼神格外狰狞。
白楼怒道:“滚!滚滚滚!别让我看见你!”边说着边砸了好几块碎茶盏,白楼还觉不过瘾,抄起地上的椅子就冲他摔了过去。
林淋见过白楼瞪他,见过白楼斥他,却从来没有见过白楼用椅子砸他,已经时间懵了。
他其实也无数次摔过白楼,只因为她给人的感觉不像个女人,更不是那种弱女子,而他也从来不知道怜香惜玉,因为打脸扇耳光,摔茶淋水之类的事干得还真不少,白楼偏偏都忍下来了,她懒得和他计较,他却也开始有点变本加厉,他不知道她的底线是什么,所以总想着去挑衅一下,可惜每一次白楼几乎都是要在发飙的时候找回了理智,而后又开始继续的忍耐,她在忍耐,所以他肆意妄为。
白楼几乎对所有的事情都有这超乎寻常的耐心,所以身边的人渐渐地都开始变本加厉。
然而今天的白楼有些反常,而林淋却已经开始有些接受不了了,好险才躲过了刚才的致命一击,林淋颇有些恼怒的拦了她一下,本想示意她不要太放肆,视线却冷不防触及到她的那双眼。
微微发红的眼……
林淋手顿了一下,没有拦住白楼的一拳,顿时被打偏了脸,左脸瞬间肿起好大一团。
白楼不管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脚将人给踢出门外,狠狠关门,冲着门外豪气万丈的高喝:“滚!”
林淋捂着脸荸荠在地,整个人湿漉漉像是从水里爬出来似的,模样都僵了,不等他有什么动作,有听到屋子里面传出来一阵轻笑声,那笑声先是断断续续,而后连成了一阵一阵,最后是放声大笑,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快之感。
林淋捂着心口,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却不知道错在哪里。
当天夜里,白楼便收到消息,三皇子进城了,原本按照她的路走下去,三皇子这次进城将会是收到强烈的反叛声,但她错了,因为正如亘纪麟所说的,不会让她得逞一般,所有之前被她放出去的声音丢接二连三的消失了,等待三皇子的则是最为盛大的欢庆典礼。
而至于太子,也不知道三皇子用了什么手段,竟又是将人关进了牢房里,罪名则是弑君,白楼突然意识到,太子之所以能够任她摆布,可不就是因为没有实权么,而现在就算太子对三皇子气得再狠又有什么用,一个没有实权的太子,到头来还不是任人摆布的命运。
白楼推乱了棋局,拿起那颗将棋,却又听到了南坞那边传来的消息,打开信封,认真的看完了信,白楼深呼吸,指尖有些颤抖的拿了座边的茶水,看着淡褐色的茶叶在沸水里上下翻腾,最后渐渐沉淀,直到水渐渐凉了,才抖着唇喝下,却哇啦一口吐出了一滩黑血。
“亘纪麟……你想怎样,你到底想要我怎样你才满意!”白楼艰难的撑起身子,这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他没有想到亘纪麟竟然会那么狠,尽然会对她那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