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日,天气阴,黑道,忌出行。
夜深沉。
无星又无月的天空暗的像无尽的海底吞噬着一切。
雨一直淅沥淅沥的下着。
零落的雨中,偶尔夹渣着几只野猫惨嚎的叫春声。
此刻,所有的寝室灯都已经熄灭,只有零星的窗户上闪烁着几点模糊的烛影。
路灯笼罩下的校园,静的有点让人心里发毛。
当我奔跑进学院大门的时候,我,有点后悔了。
我后悔不该穿着这双新的匡威的鞋子去做今晚的家教,也不该为了陪伴自己的学生等待迟归的家长而耽误了回校的时间,更加后悔不该如此
的固执而拒绝家长诚挚的挽留坚持回校。我摇头苦笑,自己这倔强的脾气是得改改了。23点55分了,早就过了学校宿舍停电的时间了,又要给
宿管阿姨大骂一通了。
三月的武汉真的很美,尤其是学校,树正绿,花也正红,不过,这个时候恰逢清明时节,连绵不绝的雨下的让人心都快潮湿的发霉了。就连我自己,也会莫名其妙的烦躁不安。
渐行渐近,一阵阴冷的怪风裹着冷雨打着旋转向我扑面而来。
我下意识的紧握了下雨伞的伞柄,同时不绝弓着缩了缩背。
就在此时,一个空冷而飘渺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李航,李航……
我猛然一惊,是谁,到底是谁这么晚了还在呼喊自己。
我疑惑的在原地转了一个身,四下努力的寻找着,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没有人,除了身旁的路灯和樱花树,看不见一个人影。
“是谁?别玩了啊,我知道今天是愚人节,但这么晚了这么吓人是不地道的。出来吧,我看见你了,再不出来我可生气了啊!”我假装生气
的喊道。说实话,在此时此刻,我可不喜欢开这样的玩笑。
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出现。
这一次,我僵住了。我平时并不是什么胆小的男孩,否则也不敢这么晚了独自一个人回校。但此时,我的心底升起了一团迷雾。我不再以为
是某个好友在愚人节那天的恶作剧,因为以往好友也开玩笑,但我一生气就会出现的。现在在我心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我毛骨悚然的假设。
难道是……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一定是自己太过疲劳而出现的幻听,我拼命的压抑着内心的恐慌,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迈着步子继续向前。
突然,不远的樱花树下,一道明亮的红影倏的一闪——
谁?
我大声质问着。
但依旧没人回应,四下里一片寂静,雨,也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
我定定的注视着那片树影,连呼吸都骤然停顿。
树影婆娑。
难道自己又是眼花了?可刚刚那道红影分明是一个红衣女子的轮廓,长长的红裙,纤细的身姿,齐腰的长发,一晃,就不见了。
今晚,自己这是怎么了?神经过敏了?
我紧张的扫视了一下雨后的校园。
暗黑的苍穹下,此时的校园显得格外的神秘,,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婉转的路灯所放射出来的惨白的幽光,仿佛是一条巨大的蜈蚣白色的颈
椎,而树所呈现的倒影就像它黑乎乎的脚爪密密麻麻的横程着,似乎随时都会伺机进攻所接近它的猎物。
我的心更凉了,我不敢再多做一分停留,迈开大步像一头受惊的小鹿狂奔起来。
啪啪啪……
寂静的校园清晰响起了我那节奏快疾的脚步声,一声一声的重重的敲击在我那惶恐不安的心上。
不知道狂奔了多久,当男生宿舍楼在远处不远的拐角处闪现时,我一颗高高悬起的心方才微微平落了下来,我放慢了奔跑的脚步,气喘吁吁
的走了起来。
就在我神经完全放松下来的这一刻,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一只冰冷的手无声无息的搭在我的肩头。
我一声轻呼,旋风般原地转了过来。
眼前站着一个人,一个一身红衣的女人,苗条的立着,她深深的低着头,额前的头发垂落在脸上,一张猩红的嘴唇紧紧的抿着,。我,看不
见她的眼睛。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这个女人,一身红衣如血的女人,突然说话了。
她说,你知道红嫁衣吗?你见过红嫁衣吗?
她的声音古怪而尖利,同时沉闷而又冰冷,仿佛是地狱发出的声音。
这,并不最为可怕,真正让人心惊肉跳的是,这个女人,她说话的时候,她那双猩红的嘴唇依然是紧紧的抿着。
“啊……”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啪”地一声丢掉手中的雨伞,失魂落魄地夺路狂逃。
天昏地暗中,我的眼前出现了一道大门。
宿舍楼!宿舍楼到了!
我忘乎所以地撞了上去。
门,顿时应声而开。
奇怪,宿舍楼的大门竟然没有落锁?宿管室内静悄悄的漆黑一片,宿管阿姨出去了吗?
我来不及多想,脚步不停,直奔走廊楼梯跑去。
“514”。熟悉的号码出现在面前。
终于到家了,我只觉泪往上涌,几乎哭出声来。我的身体向门斜靠过去,打算抬手敲门。
意想不到的事再次发生。门,伴随着我全身的重量,迅速地向里敞开。
我重心未稳,险些摔倒地上。
怎么可能?自己的寝室门竟然也没有上锁?这很反常啊,514寝室的习惯,是从来不给晚归的人留门的。无论是谁,迟归一定要自己敲门。熄灯后的514寝室,必定要落锁,只因为,住在这里的学生都惧怕一个流言,一个恐怖的514室的校园传说。
我觉得头脑一阵眩晕,虚弱的身体让我没时间再去胡思乱想。跌跌撞撞地,我朝着自己的铺位走去。
我铺位的位置就在进门的右侧,高低床的下铺。
可是,自己的床铺……
怎么会有长长的床帐垂下来?一直垂到地上,将整张床遮盖得密密实实。借着门外的廊灯,我看见帐幕内隐隐约约躺着一个人。
是谁?谁会在自己的床上睡觉?是谁?又是谁放下自己的帷帐?
不知哪来的勇气,我一抬手,猛地掀开雪白的纱帐。
与此同时,里面先前倒卧的那人一下子从被窝里坐起,她穿着血红的衣服,垂着头,眼睛被额前的头发遮着,她的大嘴紧紧地抿着,她说话了,她说,你知道红嫁衣吗?你见过红嫁衣吗?
“啊——”我歇斯底里地一声狂叫,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阿航!醒醒……阿航!
模模糊糊地,我的耳畔传来熟悉的呼唤声。
黄杰?
睁开迷离的双眼,我终于看清了面前这张满脸写着青春的苹果脸,就在距离自己脸颊不到一尺的前方。
黄杰,一直是我入校以来亲密的室友也是最好的同学和朋友,此刻,他那青春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关切。
“阿航,是不是做噩梦了?”黄杰的声音温柔如水。
“没事,吓着你们了吧?”我解嘲地笑道,心里的千斤巨石瞬间放下。
原来,一切都是梦境。
这时,从我的上铺垂下一颗大脑袋,同时,伴着一声爽朗的笑声。
“哈哈,阿航,你什么时候学会穿墙术了?昨晚明明是我最后锁的门,怎么你不用敲门就进来了呀?”上铺的程军夸张地大叫。
话音未落,我刚刚恢复的神经再度绷紧。昨晚,自己真的晚归?难道,这不是梦而是真的?
“行了行了,程大哈,说话总没正经,你看把阿航吓得脸都白了。阿航,别听他胡说,昨晚是我给你开的门。不过……你当时怪怪的,和你说话也不理,闷声不响倒头就睡。我还以为,你和程程又闹别扭了呢。”黄杰在一旁打起了圆场。
“怎么可能?咱们阿航那张小脸儿连我看了都心疼呢。八成是投错胎了”对面床上传来二哥郑阳的笑语。
“阿阳,别又笑话我。”我怒喝一声,眼神似怒似怨。
程军已经穿好衣服,攀着扶梯从上铺走了下来。当他的视线再次落在我身上时,他的感觉立刻奇怪起来:“还别说,阿航,你昨晚好像是有点反常,否则,怎么会穿着外衣睡觉?”
我大惊,低头一看,心上又是一凉,自己的身上,果然穿着昨夜的衣服。
“雨伞!我的雨伞呢?”我突然想起了那把丢掉的雨伞,也许,它是梦境或是现实的最好证明。
“你说的是不是这个?”黄杰从桌子上拿过一把淡紫色的折叠太阳伞,递到我的面前。
“是它,就是它!”我如获至宝般将伞紧紧抱在怀里。
此刻,这把美丽的折叠伞被收得好好地套在伞套中,干干净净,看不到一点雨渍。
我目不转睛地瞪着这把再熟悉不过的伞,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昨晚这把伞明明是被自己丢掉了,此刻怎么会如此完好地出现在这里?
“怎么可能?它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
“你吃翔啦啊,它当然就在这里!昨天你一早就把伞丢在寝室里,一整天动都没有动过,不在这里还能跑到哪里去?”黄杰笑着说道。
“你说什么?一整天?可我昨晚明明是带着它回来的,而且还把它弄丢了……”我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