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向司马睿禀道:“恭喜皇上,婕妤娘娘有喜了。”
司马睿听了,并没有惊喜之情,淡淡问道:“多长时间了?”
太医回道:“大概一个多月。”
司马睿挥挥手,说道:“朕知道了,下去吧。”
石晋贤在内室听得一清二楚,司马睿的语气如此淡漠,让她很是失落,想起当初怀逍儿时,他那么的激动兴奋,和现在相比,真是天差地别。
司马睿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既是有孕在身,就不要剧烈运动了,朕有时间会来探望你的。”
石晋贤无比的怅怨,负气地回道:“皇上政务繁忙,就不用挂念臣妾了。”话一出口,自己又有些后悔。
司马睿像是故意气她,说道:“好啊。”
石晋贤绝望地闭上双眼,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让他对她,这般的厌倦。前些日子,他们还如胶似膝,难舍难分。
司马珍珠和司马逍过来探视,听说她怀孕了,司马逍高兴地说道:“我希望你能生个男孩儿,这样我就有个弟弟了。”
司马珍珠取笑道:“看你重男轻女的,生个女孩儿不也一样?给我们当妹妹。”
司马逍似乎特别理解石晋贤的现状,摇摇头说道:“那可不一样,生个男孩子,将来封王就藩,婕妤就可以随儿子离开皇宫去封地,可比在宫里自在多了。”
司马珍珠没想到司马逍如此高瞻远瞩,赞叹道:“逍儿妹妹不愧是姨母生的,平时看着不显山露水的,心里如明镜一样清亮。”
姐妹俩的对话,让石晋贤产生了一丝希望,如果她生下儿子,又和未来的皇上司马绍打好关系,她的结局不一定就是殉葬。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放弃任何可能,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石晋贤抱歉地对司马逍说道:“看来今天我只能做看客了。”
司马逍笑道:“正好不会夺了我和珍珠姐姐的光彩,你且韬光养晦吧。”
石晋贤微微一笑,司马逍像极了她年轻时候的样子。
三个人坐在一起又说了些家常话,直到绵儿进来提醒道:“公主殿下,娘娘,吉时已到,请移驾御花园。”
一行人便出了寝宫,往御花园而去。石晋贤远远地望见看台已搭好,只是台上的座位皆是空的,还没有人来。
司马珍珠不禁说道:“皇上最尊贵,理应最后来,可是宫里的那些娘娘们,也在摆谱,好像只有姗姗来迟才能凸显出她们的地位来。”
石晋贤说道:“管她们呢,今天是寻阳公主的生日,咱们开心就好。”
司马逍也并不介意,说道:“她们爱来不来,只要我在乎的人来了就可以。”
看台设在水榭上,舞台就是结了冰的荷花池,冰面上有侍女们来回走过,看来一夜之间,池水已经结成厚厚的冰。
三人落座后,过了半晌,才见宫里的嫔妃们陆陆续续地赶过来,一个个气定神闲,架势十足。
众人看见司马逍,纷纷凑过来,向司马逍道贺,司马逍笑道:“各位娘娘不必客气,请座吧。”
石晋贤因为紧挨着公主坐着,瞬间成了众矢之的。陈美人有心为燕燕出气,皮笑肉不笑地对石晋贤说道:“婕妤娘娘僭越了,按你的位分,好像不能和公主坐在一处。看来娘娘来宫里这么久了,对宫规还是不熟啊。”
石晋贤起身说道:“陈美人说的是,你在哪里坐,本宫坐你上首就是。”
此话一出,惹得司马逍和司马珍珠偷偷窃笑,陈美人脸上挂不住,故意挺起肚子,笑道:“臣妾有孕在身,娘娘可要多谦让着臣妾。”
石晋贤微微一笑,说道:“这么巧,本宫也刚刚怀孕了,咱们姐妹互相照顾。”
陈美人听了,关切地问道:“娘娘怀孕多长时间了?”
石晋贤故作轻松,说道:“肯定比你晚,才一个月左右。”
陈美人暗暗生闷气,只怪自己一时大意,若是早早的狠下心来,让燕燕侍寝,也不会白白便宜这野道姑。
司马珍珠见太子的辇轿到了,拉着司马逍跑过去,司马绍刚下得轿来,就被两位妹妹热情的抱住,司马绍不禁失笑道:“多大的人了?越来越没规矩。”
司马逍笑道:“太子哥哥,我和珍珠姐姐编了一个冰上舞蹈,叫做天长地久,我扮情郎,姐姐扮痴情女,特别精彩,你可要多多捧场啊。”
司马绍听了,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石晋贤,说道:“你竟和母后一样,也喜欢男扮女装。”
台上的嫔妃们见太子来了,都笑脸相迎,请安问好。司马绍浅浅一笑,路过石晋贤,说道:“听说婕妤娘娘也怀孕了,恭喜恭喜。”
石晋贤没想到他消息如此灵通,遂回道:“谢太子关怀。”她抬眼看他,发现他的眼神如此深邃难猜,不知他是真喜还是假喜。
司马绍坐在司马睿右侧,静心等待父皇。
虽是冬日,天气却晴好无风,又兼日近中午,众人都不觉寒冷。司马绍一盏茶喝完,身边内侍低声说道:“太子殿下,皇上来了。”
司马绍抬起头来,见司马睿和燕燕并肩而来,后面还跟着王玄朗一家三口。燕燕太过得意,嘴角含笑,下巴高高抬起,露出一副睥睨天下的神色。
司马逍恨恨地说道:“看她那样,是不是拿自己当皇后了?真是小人得志。”
她这话被身后的陈美人听到,陈美人不禁心有同感,暗自点头,她感觉自己刚刚驱逐了虎,却引来了狼,暗骂自己是开门揖盗,自作自受。
司马绍扬起眉头,别过脸来,观察石晋贤的脸色,石晋贤竟和他保持了一样的动作,也是别过脸去,看向他处。
司马绍好戏没看成,略微有些失望。众人向司马睿跪拜,司马睿眼光扫过石晋贤,见她深低着头,便说道:“众卿平身,今天是寻阳公主的诞辰,一家人其乐融融,不必太拘束。”
他端坐于中,燕燕随侍其后,王玄朗向太子请安,司马绍回道:“舅舅好。”王玄朗颔首而笑,坐在司马睿左侧。
王云洛挨着司马珍珠而坐,他从袖子里掏出几块饴糖来,分给司马逍和司马珍珠,说道:“这是腊月二十三,我从灶台上拿的,专门留给两位妹妹吃的。”
司马逍笑道:“和灶神抢吃的,你也太贪吃了。”
王云洛嬉皮笑脸地说道:“灶神肯定是先吃过了,如果他没吃到,他会找我算帐的。可是他也没来啊,所以你们放心吃就是了。”
他又从袖子里摸索出一个玉如意吊坠,放到司马珍珠手里,悄声说道:“这是我过生日时,我娘亲送我的礼物,送给你吧,也好保佑你事事如意。”
司马珍珠听了,想起自己已经被司马睿许给了别人,眼眶湿润,哽咽着说道:“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王云洛硬塞给她,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一块长大的,比一般玩伴关系亲近,所以才送你礼物。”
司马珍珠看了一眼清河长公主,将吊坠丢还给他,语气沉重地说道:“我记得儿时曾听母后说过,有一对姐妹,为了一个男人,反目成仇,最后一死一伤,而那个男人,却安然无恙。云洛哥哥,我好心劝你一句,不要轻易向女人示好,确实容易引起女人的误会,平白惹下一场风流债。”
王云洛讪讪而笑,他心里其实是喜欢她的,怕被她拒绝才那样说,没想到弄巧成拙,再想解释,司马珍珠和司马逍已经起身离座,走到司马睿面前,司马逍说道:“父皇,逍儿和珍珠姐姐去换下装束。”
司马睿笑道:“你是寿星公,今天一切都听你的。”
石晋贤耷拉着头,没精打采地颓坐着,她隐隐感觉到一丝恶心,想吐却吐不出来,只一个劲地干呕。
司马睿听见,便说道:“婕妤若是身体不适,可先行退下。”
石晋贤哪舍得错过女儿的表演,回复道:“臣妾无碍,喝点水就好了。”
司马绍趁机说道:“父皇今日双喜临门,真是可喜可贺。”
司马睿沉默不语,内侍禀道:“皇上,公主安排了乐舞开场助兴。”司马睿点点头,内侍便吩咐下面的人赶紧上场。
一群身着红衣的舞伎,穿着冰鞋,从四面八方滑到舞台中央,翩翩起舞。石晋贤想起林滔滔爱舞,莫名地伤感。
一个身着白衣的舞伎手捧着一枝梅花,缓缓滑将过来,后面跟着一对牵手而行的男女。
男子正是司马逍所扮,女子是司马珍珠。白衣舞伎将梅花高高举起,侍立在两人中间。石晋贤灵光一闪,心里说道:“梅花定情,这不是说的我和司马睿吗?”
她没有猜错,司马逍和司马珍珠正是活灵活现地演绎了王青城和司马睿当年的纯美爱情,不知情的观者都觉得好浪漫好动人。
司马睿也已猜到,他脸色沉郁,有一丝不易觉察到的苦楚。司马绍看得沉醉,笑道:“想不到一份两情相悦的感情如此之美,真是令人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