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这样一天天过，第一个学期后楚一鸣对大学生活的新鲜感减了很多，长城故宫都去了，此外没去别的地方。门票太贵，若是为了看一眼而已，还是算了吧。
“楚一鸣”，是男孩子的声音，楚一鸣愣愣地转身望过去。
叫她的是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看着很精明的男生。楚一鸣并不认识他，不明白他叫自己有什么事。
楚一鸣从不会主动和男孩子说话，当然也没有男孩子主动和楚一鸣说话，在上高中的时候，像他这样是从乡村来念书的，县里男孩子都看不上眼的。而楚一鸣看一同来念书的乡里的女孩子不漂亮又土气偏要学城里人赶时髦学的不伦不类更难看，所以从不凑热闹。当众拉手亲嘴的楚一鸣也看不惯，见到谈恋爱的情侣，楚一鸣都是绕路走的。
所以楚一鸣还真的没一个认识的男孩子，在大学里楚一鸣来去就是上课时间，因为刚住宿就搬去顾清辉那里了，楚一鸣基本上也就认识熟悉本宿舍的那5个舍友。楚一鸣在全班就是一隐形人，当然，其他人于她也是隐形人。
“楚一鸣，一鸣同学，刚才叫你你怎么没反应？”
“请问你是？”
来人尴尬地扶扶眼镜，“我是张国良，咱们一个班的，一鸣同学你都没注意到吗？”
一时气氛很尬尴，还是班长主动打破沉默。
“这次你考的怎么样？”张国良用带有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自来熟地和楚一鸣聊了起来，他的态度落落大方，楚一鸣虽说不太会察言观色但也知道不能把人家的好意往外推，“还行，”楚一鸣顺着他的话题说：“背的东西考的多一点，提前好好复习就不会太难。”
张国良也认可：“没想到高考完了，还要考这些死记硬背的东西，就是出个案例题也好啊。”
楚一鸣很赞同地点点头。
张国良又说：“既然考完了就该好好放松一下，我们班计划集体出去旅游，开班会的时候你大概也没听到吧？看你一直在发呆。”
楚一鸣不好意思地咧咧嘴。
旅游？好象是不错的主意，楚一鸣来御都大半年了也只不过去过长城故宫两个地方而已，这次班里组织去颐和园玩一天，班费给报销门票。一听可以省去三四十的门票费，楚一鸣答应了下来，对楚一鸣而言，上几十块钱是个大数目了
守时是楚一鸣为数不多的原则之一。班里约好了是早上七点钟在西门公交站牌集合的，楚一鸣提早5分钟到，只是没想到守时来的只有她自己，过了5分钟班长张国良才作为第二个人到来。
楚一鸣站在路旁无所事事，发着呆偶尔来回踱踱步，还是张国良善于交际。
“你来的很早啊。”
“说好的不就是6点？”楚一鸣陈述了一个事实，张国良有些讪讪的，但也没有很大的反应。
“呵呵，天气转凉了，大家都有点赖床啊。”张国良打个哈哈。
“是么，那她怎么还穿裙子，傻啊。”楚一鸣指指迎面走来的一个女生。
来人是楚一鸣班里的班花，叫黄晶晶的，系主任的女公子。
张国良趁黄晶晶还没看见赶紧把楚一鸣的手指掰下来。
黄晶晶可不是能得罪的，敢直接用手指她，楚一鸣背后看来有大来头啊。
黄晶晶穿了一件玫红的裙子，在飒飒而落的黄叶中很是亮眼。然而，黄晶晶一看见楚一鸣就惊叫起来，“天哪，这件外套不是今年秋天WERSD的主打款麽！两万多块钱呢！”
楚一鸣不敢置信地看看自己身上的淡蓝色外衣，不过是摸着比自己的地摊货软一点而已。
等等，新款？自己穿的不都是顾清辉妹妹不要的衣服吗？难道顾清辉有往更衣室里加衣服？当然，凭衣服数量之多，就算顾清辉加个十件八件楚一鸣也看不出来。
“说吧，一鸣同学，你到底什么来头？”黄晶晶把手搭在楚一鸣肩上，脸靠近楚一鸣，露出一副神秘表情。张国良也仔细听着，眼镜后的眼睛很专注。
“我家是农村的。我妈自己开了个小卖部。”楚一鸣一五一十地说。
“可别逗了！那你这衣服哪儿来的？”黄晶晶拽拽楚一鸣的衣襟。
“别人送的。”
“你能骗的了别人，可骗不了我。谁能这么大方送你还没剪吊牌的新款？还每天不重样的？”实际上顾清辉有家规，一身衣服是不能在身上超过一天的，凡是穿过一次必洗。
黄晶晶还在嚷嚷：“有这样的好人你也跟我说一声啊？谁啊？”
楚一鸣当然不能说是顾清辉送的，于是沉默。
也许是张国良看黄晶晶有点咄咄逼人，出言调和：“唉，晶晶你也没看出来吧，一鸣同学这是冷幽默呢。哈哈。”
黄晶晶也觉得无趣，便不再说话。
好在又过了十几分钟，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生和穿戴的阳光帅气的男生们都到了。到底是青春盛年，气氛很容易就被搞得热烈起来。
女孩子们打扮的很漂亮，大多数还穿了高跟鞋，站在公交站牌前，却又不想做公交车了。
有人提议打的去颐和园，女生纷纷迎合。就在她们拦车的时候，楚一鸣小声说：“我还是坐公交去吧。”出租又晕车又不划算，坐公共汽车2块钱就到了，现在换上出租也就是付个起步价，太不划算了。
黄晶晶大声说：“楚一鸣你烦不烦啊，大家都是集体去，就你非得特立独行啊！”
张国良也劝楚一鸣，出来玩就要开开心心的，不要引起矛盾。
楚一鸣眨了眨眼，唉，那好吧。
楚一鸣和张国良还有另外两个女生共乘一车。
准备下车了，楚一鸣把计价表上的数字除以四，将自己那一份递给司机。
其他女生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张国良看见连忙说：“不用，不用，我来就好。”
楚一鸣也没有再争执，有人愿意掏钱，自己也不能送上门来的便宜也不要，能省一分是一分。
到了颐和园，其他一辆车上的人早就到了，楚一鸣车上的两个女生自动去和他们汇合，疏离了楚一鸣。
楚一鸣全然没再意后面那两路人马会合后低低的细语不断和偶尔迸发心照不宣的哄笑。楚一鸣自己一人慢慢沿着河走着。朝阳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空气变得清晰可见。
汉白玉桥上站着一个男人，本来是背对着楚一鸣，突然转过了身来。这个男人高大挺拔，丰神俊美，身形明明有一种威严，眉眼间却有种隐隐的媚气。楚一鸣眼睛呆呆地朝他看，他也定定看着楚一鸣，然后对视着微微一笑。
楚一鸣不由自主朝他走过去，走到他跟前了，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楚一鸣觉得自己很傻，虽然以前也办傻事，但都可以用面瘫的外表很自然的过渡过去，今天要怎么解决呢？
正呆滞中，那人却开口了：“能一起走走吗？”
“哦，嗯，行啊。”
两人慢慢并行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路上，楚一鸣老是想偷偷打量这个男人。楚一鸣发现，在第一眼惊艳之后，越是看他就越是他确实长得很好。美人下巴，鼻梁挺直，睫毛很长，眼角斜向上挑，有点桃花眼，笑起来有种隐隐的妖娆感觉。
楚一鸣单单是和他一起走，就觉得很喜欢。他在身边，不过分强势，也不会可以殷勤，但站在身边的时候又让楚一鸣很有安全感。
楚一鸣正偷看着他，他忽而笑了，“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楚一鸣脸上觉得烧得慌。
他转过头来，正视着楚一鸣，很认真的模样：“我们以前一定见过，可能是人群中，也可能是梦里。真好，我们能再相遇。”
他笑起来，秋风都暖了。
“楚一鸣，快过来！”远处的同学冲着楚一鸣大喊。
楚一鸣朝男人抱歉地点点头，小跑过去。
原来是大家聚在一处小憩吃东西。景区有便利店，食物物不美价不廉，男生全拥去给没吃早餐的女孩子买吃的。楚一鸣旁观着男生追求女生，觉得有些好笑。
“喂，和你站一起的那人是谁？”有女生问楚一鸣。
“哦，问路的。”
楚一鸣庆幸离得太远，女生们不能看清他的模样，不然又得引起混乱，这些男生恐怕也要白忙活了。
黄晶晶戳戳楚一鸣，悄悄地问楚一鸣对张国良有没有意思。刚才就是黄晶晶把楚一鸣叫过来的。
楚一鸣对这句话颇感惊悚，张国良却拿着小零食朝这边走过来了。
“我可以坐这儿吗？”低沉清冽的声音自座椅后面响起。
“啊，可以可以！”黄晶晶闻声看去，然后站了起来。
那个眉目如画、眼神清冷，介于男生和男人之间的男子在楚一鸣身旁坐下。
张国良停在离座椅一米远的地方，看着顾清辉坐在他想坐的位置上。
“顾学长，这么巧啊。”
“不巧，我专程过来的。”
楚一鸣疑惑地看向顾清辉，顾清辉也看向楚一鸣。
“今天有模拟法庭的讨论，你不会忘了吧？”
楚一鸣之前有参加过一个比赛，赛制很特殊，初赛过后半年才是复赛、决赛。这个过程也很是煎熬。
“没呀，我记得今天没有活动。”楚一鸣拿出自己随身带的计划小本子。
“临时决定的，一鸣同学你有异议？”顾清辉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可是楚一鸣凭借同居经验，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
“既然还有事，一鸣你就跟顾学长先回去吧！”黄晶晶虽然是和楚一鸣说话却是对着顾清辉说的，很善解人意的样子。
顾清辉起身要走了，张国良却出声了：“顾学长虽然是经济学院的，但是在法学院也很有名气，我多次听张老提起学长你。”张老是法学院的元老级人物，也是法学界的泰斗。
顾清辉不置可否。
张国良继续说：“近来朋友向我咨询一个案子，我也一直在思考，不知道顾学长可不可以赐教。”
顾清辉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说说看。”
张国良组织了一下语言“有一家公司主要生产汽车。五年前便开始在其生产的汽车上使用椭圆形加十字架标识，并进行大量持续不断的宣传，具有一定知名度。这家公司想要将标识申请注册，但未被核准，为未注册商标。我朋友家汽车公司于六年前向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商标局申请类似于椭圆形加十字架的图案商标注册，并被核准注册。而后我朋友公司及相关企业开始在媒体上大规模宣传该注册商标。今年我朋友家公司收到律师函，敦促尊重另一家公司的知识产权，不得侵犯其注册商标专用权。”
顾清辉点点头，表示在听，示意张国良继续讲下去。
“事情更为复杂的是，我朋友家公司近来融资，不能及时抽身应对。不知道怎么有效率地解决这件事？”
楚一鸣陷入思考，黄晶晶看着更是云里雾里的。
不料，顾清辉连思考都没有思考，很轻易地说出来一个对策：“很简单，你让你朋友向其公司所在地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确认不侵犯注册商标专用权诉讼。”
张国良思考了一会儿，恍然大悟。
顾清辉斜眼看了看楚一鸣，示意她跟上，迈步走了。
黄晶晶还在为刚才的答案迷糊，问张国良为什么要在公司本地起诉。
张国良回答道：“在本地保护主义庇护下，我朋友有很大的几率胜诉。”
黄晶晶看着顾清辉挺拔的背影，佩服的点点头。
再看顾清辉和楚一鸣。
“我好像明白刚才你的答案了。”楚一鸣坐上顾清辉的车，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顾清辉不咸不淡地说：“那位男同学想考考我，可惜我习惯于解题。”
楚一鸣听不大明白，偏过头去看顾清辉凉薄的唇。
“你就是这么迟钝。”顾清辉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你不开心？”楚一鸣小心翼翼地问。
顾清辉没有回答。
“你不是习惯于解题吗？”
“生活中并不是所有问题都是必答题。”
“那张同学的题就是必答题？”
“不是，是附加题。”
“你不开心。”楚一鸣这次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陈述了一件事实，“什么事？”楚一鸣想要关心顾清辉，虽然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这次是简答还是论述？”顾清辉没有谈话的意思。
可是楚一鸣不懂审时度势，反应还慢半拍“是因为张同学？”
顾清辉冷笑，“他还不至于。”
顾清辉突然停下车来，楚一鸣不是很明白。
“到了。”原来已经回到了学校。
“对了，顾师兄，你竟然不是法学院的！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颐和园？”
顾清辉看着这个到达了目的地却还不下车的女生，她肯定不是在找借口留恋车中，那便是真的不会察言观色了。
“你该下车了。”
“哦。”楚一鸣耷拉着肩膀下车。刚刚站稳，便见顾清辉的车扬尘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