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雨很大，到处都是雾茫茫的一片，车子在滨江大桥上疾行着，两边是因为暴雨而变得汹涌澎湃的江水。
陆湘脸色苍白，她闭了闭眼睛，脑海里面蓦地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这样坐在车子里面，前一秒才和楚瓷打电话，下一秒，车子便猛烈撞上了拦江的大桥。
接下来是铺天盖地冰冷的江水蔓延过来，她呼吸不了。
陆湘猛然睁开眼，放置在腿上的手倏地握紧，她冷静开口：“温馨，停车，我保证你不会有事，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过生过！”
“你别做梦了，我今天就是抱着一起死的心来的。”
反正她这一生都不会好过了，所以她得找个人陪着她一起，不然以后的日子得有多寂寞啊！
陆湘坐在那里想如果就这样，温馨这个疯子一定会跟她一起去死的，所以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她指尖颤了颤。
“别妄想挣扎，那样死得更快！”温馨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冷笑道。
不管怎么样，今天她一定要让陆湘去死。
“四年前，你没死，但是今天就不一定了！”温馨唇角勾起来，脸上满是刻毒的笑容：“你不会每次都那么好命的！”
慕修臣从后面看到前面那辆车子越开越快，也踩了油门，雨太大，有些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他大脑尚且还能理智的做判断。
如果就这样不管不顾的撞上去的话，那么没准还能逼停温馨，但是那样，陆湘也会受伤。
慕修臣加快车速，迅速开到了温馨的车子的旁边，温馨凉凉看了一眼，那一刻她是愤恨的也是开心的，如果要死的话，那么大家一起死就好了啊！
所以她以更加疯狂的速度超前开去。
慕修臣看出来了，温馨想要同归于尽。
这一生，他最大的错误，就是在两个女人之间摇摆不定，曾经以为年少风流其实到了最后两个人的心都伤到了，所以有今天，慕修臣也就只能选择一个了。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江水汹涌澎湃，慕修臣紧紧咬着牙齿，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过度紧张青筋凸起。
陆湘一个人拿温馨没办法，但是加上慕修臣一个。
车子临近拐弯的时候，温馨的车速放慢了一点，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陆湘忽然就趴上去抢夺方向盘，而另一边，慕修臣猛然打开驾驶座的车门，身手敏捷攀上了出租车的车身。
他身手不错，虽然出身商人家庭，但是从小对武力的训练并不少，虽然不崇尚武力，但是有时候武力也是很好的傍身符。
陆湘呆住了。
温馨声音立即变得尖锐起来：“都想死是吗？那就一起吧！”
她一脚踩在油门上，车子疯狂朝前窜了出去。
十点钟的滨江大桥，这又是出城的方向，车辆不多，但是都是以极快的速度的朝前开着。
“砰……”地一声，车窗玻璃碎了。
慕修臣左手发力，配着手腕上的石英手表，硬生生将玻璃车窗打碎了。
陆湘彻底呆住了，连方向盘都忘记去抢了。
慕修臣的嗓音沙哑无比，他看着陆湘，一字一句：“等会车停下，立刻下车！”
冷风夹杂着冷雨飘了进来，慕修臣浑身都被淋湿了，手上的鲜血不停涌出来，他有点支撑不住，然而还是死死地抓着车门，想要进来。
冰凉的雨水落在陆湘的脸上，但是却感觉热热的。
她哭了。
温馨神请也是高度紧张，然而她却笑了，雨水落在她的脸上，她笑得愈发大声，声嘶力竭：“慕修臣，你还是要救她，那么就一起去死吧！哈哈哈，我们三个纠缠了这么多年，死了还要纠缠在一起，也挺好的，对不对，慕修臣？”
冷雨打在温馨脸上，她笑着笑着忽然就落出了眼泪，为什么到了最后，他还是要不顾性命来救陆湘呢？
为什么？
温馨竭力扶着方向盘，想要将油门踩到了最快，想要朝着栏杆的方向撞过去。
“慕修臣，不要管我，不要管我！”陆湘失声嘶吼出来：“你放手啊！”
她看到他流出的鲜血，以及危险的摇摇欲坠的身体。
“不，犯过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慕修臣忍者巨大的疼痛，尽量咬字清晰：“陆湘，来前面，踩刹车！”说完他伸手就要去抢夺温馨的方向盘。
“放手，给我放手！”
车子顿时失去了控制，朝左右摇摆过去。
陆湘使出全身的力气，她从身上的钥匙扣了摸出一把锋利的小剪刀，狠狠朝着温馨的大腿扎过去。然后准备踩下刹车！
一道刺目的远光灯亮起，温馨被照得睁不开眼睛，随后是一阵刺耳的长笛声。
慕修臣只觉得浑身像是碎裂了一般的疼痛，巨大的惯性让他飞了出去，他想看一眼那辆车都已经没机会了。
右侧车门打开，陆湘连滚带爬掉了出去，然后看到那辆车摇摇晃晃撞到了护栏边，没下去，但是尾部开始冒火。
另一边，被温馨撞上去的车子也摇摇晃晃停了下来，靠在一旁。
慕修臣在那一刻清楚听到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但是神志在那一刻却无比清晰，他闭着眼，感受着身体气力的流失，喉咙里鼻腔里面都是浓重的血腥味道，他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
倾盆大雨落在他的脸上，冲刷着这世间的一切。
如果……就这样死了。
他是不是还有点遗憾啊！
他想看看陆湘最后一眼呢，或者说最后可以死在她的怀里面，那样也不算特别特别遗憾。
鼻尖开始酸涩，他的眼前有点模糊，渐渐地意识也不清楚了。直到耳边响起来一阵阵呼唤：“慕修臣！”
是陆湘来了，她被甩了出去，好在手脚能动，连滚带爬到了慕修臣的身边，她看着慕修臣身下不断涌出来的鲜血，突然恐慌到了极点，她眼泪瞬间轰然落下：“慕修臣……你不要死，坚持一下，救护车要到了！”
这个男人，曾经让她欢喜甜蜜也心灰意冷过，可是到了最后，愿意拿自己性命去救她。
这个自己认识了快二十年的男人，从来自私凉薄只为自己考虑的男人，现在为了她不顾自己的性命。
慕修臣费力地睁开眼睛，立即有雨水落在他的脸上，他只好眯起眼睛，眼角有温热留下，他吃力开口：“你……没事就好！”
陆湘摇摇头，握住他冰凉骨节分明的手，“我没事！”
她的手也是冰凉，可是慕修臣却觉得暖暖的，六年了，这是她时隔这么多年再一次握住他的手。
他多么希望这一握就再也不要分开。
可是他也只是明白，这些不过是奢望。
慕修臣就这么望着她，如果可以，就让时间在这一秒停留，他想要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两个人之间冰释前嫌，没有那么多阻碍，就这样静静对望着。
以前是他不好，不爱的时候不够坚决果断去拒绝，可是爱上却又无法正确面对自己的内心。
他是喜欢她的。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其实他很喜欢她的，但是年少心高气傲，对于那种缠着自己的女孩，总要高冷拒绝一番，这样才会显得自己很珍贵。
那时他不懂。
后来懂了之后，她已经不在了。
他领悟的时间太晚，爱上的时机也不对，才会导致后来那么多年的咫尺天涯。
“陆湘……”他叫她的名字，想说什么却无从说起，其实他有好多话要对她说，可是却茫茫然无法开口。
“你不要说话了。”陆湘握住他的手。
慕修臣闭着眼睛，想要反手握住陆湘的手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用不上，他好像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嗯，遗嘱都立好了，以后慕家的都会是绵绵的。
祁珏那个男人，虽然他不喜欢，但是也得承认，那个男人对陆湘很好，很爱陆湘，比他懂得珍惜，也比他能够坚持！
这样一想，心里面忽然就舒坦多了。
“你……别恨我！”慕修臣轻轻道：“对……对……不起！”
“我不恨你！”陆湘平静开口，她谁也不恨。过去的事情她是真放下了，除了温馨还沉浸在过去不肯走出来。
“我以前……哎……”他轻轻叹了口气：“你也忘了！”
说完，慕修臣开始咳嗽，大量的鲜血开始涌出，打湿了他胸前的白衬衫，雨水的氤氲下，很快整个白衬衫都被染成了血色。
他的眼前一片灰蒙蒙，生命流失的感觉是那么强烈，可是他从来没有过得放松和舒坦。
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件他以为不可能会做到的事情。
“你别说话了，求你了，救护车马上就到！”陆湘抽泣着，眼泪混合着雨水潸然落下。
“我以前……哎……”他想说他以前很混蛋，对她不够好，可是那个时候其实是很喜欢她的，也真的想好好过一辈子，只是太年轻了，彼此又都是很自我的性格，所以最后酿成大祸，但是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你也忘了！”
忘了其实也挺好的，就当不记得生命中有这个人吧！
陆湘抓起他的手放在脸颊上，她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没有，慕修臣，我没忘记你，我一直都记得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