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十字路口看鬼来鬼往。阳间的晚上，正是流浪在阳间没去阴间的鬼魂们活动的时间。水泥路它们是走不惯的，过人多车多阳气重。这种泥巴小路正是它们的最爱。
它们以为我看不见它们，走过去还对我评头论足，说这个傻球蹲在路边卖相呢。我忽地站起来指着它们：“你们才傻球！你们一家都傻球！”
吓得这几个鬼魂嗷地跑开，一边跑一边说：“这傻球看得见我们！”
我就得意地笑笑继续蹲下等着。一边的鬼魂走到我跟前就绕开一些，生怕一把抓住它们。我知道这些都是正常的鬼魂，它们的反应也很正常。与厉鬼和被人驱使的小鬼有着天壤之别。
到了十点多，有四五个调皮的孩子经过。这些孩子穿着短裤背心，像是从河边洗澡刚回来的样子。他们嘻嘻哈哈地走到我身边，领头的那个孩子蹲下来歪着头看我，看完对其他孩子说：“这人咋这么怪，大半夜的蹲在十字路口，是不是喝多了？咱们弄个鬼打墙逗逗他。”
几个孩子轰然同意。他们手扯手连在一起围成一个圈，把我圈在中间。领头的孩子叫一声走起，他们开始转圈。我蹲在那儿一动没动。转了一会儿领头的孩子觉着不好玩，对其他孩子说：“这人蹲这儿像个死猪样不动，他就不知道自己迷路了。这样，小个子你现个身吓他一吓，让他动起来。”
小个子不满地说：“怎么又是我？”
一众孩子马上说：“你干不干，不干不带你玩了。”
小个子孩子嘟哝一声，每次都是我，每次都是我。
然后那孩子现身变作一个小光腚孩子，跑到离我几步远的后面喊我叔叔。我回头看了看他，笑着问道：“小朋友，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啊？是不是害怕了？我送你回家啊。”
小个子孩子两眼迷茫地看着我：“叔叔，你不害怕啊？”
我说不怕，怕啥呢。
领头的孩子便对小个子孩子说：“让他送你回咱那儿，看不把他吓出尿来。”
小个子孩子不大乐意：“我不干，大晚上的把活人领坟地去，会吓出病的。”
一个剃了光头的孩子凶他：“你不干滚一边去，我干。”
小光头不比小个子高多少，一把将小个子拉开，他现在在我跟前：“叔叔，他走了，你送我回家吧。”
我说好吧。我说着慢慢站起来。啪一巴掌打在他的小光头上。我有心教训他，用力还不小。把小光头一巴掌打的坐在地上。这家伙哇地一声哭起来。边哭边爬起来咬我。
这可真不能给他咬到。我两手捧住他的头把他甩起来，一连转了十多圈。使得边上其他人想靠近我都过不来。甩十来圈后把他往地上一放，这孩子晕头转向的站都站不稳了。
几个孩子一看这架势扶住小光头溜了。
我在十字路口站一会儿蹲一会儿，后来迷糊了一下。直到夜里十二点多，二舅爷才过来。我抱怨他说二舅爷你有什么事儿不能在城里说，非得半夜三更的到这种鬼地方来。
二舅爷摸摸他的小胡子：“这两天我们不在你跟前，有不少想法吧？”
我说有，就是想着有一天我们不在一起了，我还得自己有点儿真本事才行。
二舅爷点点头说：“有进步，我把你叫到这地方来，就是考验一下你的胆量，看看你敢不敢半夜三更的在外面。”
我不由好笑：“二舅爷你净整这些没用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我们一起以历多少事儿了，拿这些来考验我。俗。”
二舅爷挠挠乱蓬蓬的头发：“以前的人正式收徒不都这样考验的吗？我也得走走这过场。”
我逗二舅爷说：“那我给你汇报一下情况，有几个小鬼过来想捉弄我，被我教训一顿跑了，你说你考验个啥？”
二舅爷歪了歪头：“我这先教你点儿什么好呢？你看你啥都不会，我从哪开始下手教你呢？”
我想起昨天夜里二舅爷给我的那个黑符很厉害，就对二舅爷说你先教我画那个鬼画符吧，就昨夜里给我那个黑色纸那个。
二舅爷一拍脑袋问我：“你先学那个？”
我嗯了一声说先学那个，那个够牛逼，一扔出去轰一声，像炸弹一样威力无比。
二舅爷又挠了挠鸡窝似的乱发说：“好，好，就先学那个。”
我寻思着这得有灯有纸有桌椅才成。就问二舅爷这搁哪儿学啊？半夜三更的弄这么个破地方坐没处坐画没处画的。
二舅爷说这个好办，你跟我来。
二舅爷带我来到一处杨树林，树林里高高低低的都是些老坟头。在这些坟头后面有一座破庙，说是破庙，其实就是三间低矮的破瓦房，不知道有多久没来人了。
二舅爷带我进去，我用手机照了照，正中间一个泥胎菩萨都剩了一半了。里面还有一张破桌子，几个破莆团。一进去一股霉味儿刺鼻。
我说二舅爷就你这阴间来的还敢进这种地方？
二舅爷说你小子知道个屁，破庙闹鬼的事儿不多的是吗？那什么倩女幽魂不就是发生在破庙里的事儿吗？
我说这个我记不清了，不知道今夜有没有倩女过来。
二舅爷说有，有也是拿剪刀的倩女。
我说打住，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二舅爷拿出一根蜡烛来点了，又从口袋里拿出纸和大头笔。把纸摊开在桌子上，拿了大头笔在纸上画，叫我认真看着。我的记性特别好，他画一遍我就能记住。然后照着画了一次。
二舅爷看看说差不多，但你只描了个样子。然后又进一步教给我心法和口诀。说符这东西，同样的符不同的人画出来是不一样的。这就看画符的人的道行。所谓道行，不过是能力的高低。人在画符的时候，便把自己的修为画在符里了。所以画符不仅是用笔在画，更是用心在画。心思够强大，画出来的符也许能突破自己的水平。
二舅爷要求我开始必须照着描一点儿都不能错。他说这就像写字，一开始要一笔一画的写工笔字，到后来熟练了有了功力就可以写连笔字，草字。心念有了，到最后可以不要载物。
我问他什么载物？
二舅爷说纸和笔全不用了，凭空画一下随便丢出去就顶个符用。
我说不对啊二舅爷，我怎么见你好多次都用纸符。
二舅爷说根据形势需要，有时候需要隐藏自己的实力，关键时候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说不定能救自己的命。我刚到你村时还和刘小同打个平手呢，就刘小同那点儿皮毛功夫，二舅爷收拾他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二舅爷说你把这符画熟。我再教你练气之法。
二舅爷只把心法给我说了，让我以后每天来这练习画符练气，各用一小时就行。说完打着哈哈说他要回去睡觉了，就不陪我了。
我靠，这不靠谱的二舅爷，把我拉过来就没他什么事了。也就给我叨叨几句而已。
二舅爷临到庙门回过头来对我说：“那个小勇的妈妈还没走，可能还会回去，你得想办法处理一下。”
我呃了一声，对二舅爷说这不要学驱鬼符吗？
二舅爷说驱鬼符好说，我明天再来教你。现在是填鸭式教育，你先有样学样就行，以后就靠你自己慢慢练了。啊，哈，啊困了。拜拜。
我想着自己已经涉入这一行，免不了会得罪人。二舅爷教我这些都是安身立命的本事儿。有了这几天的经历，不用谁来监督我，自己就全神贯注地在那练。练了画符又练呼吸大法。两个小时过去，我不但没感到困，反而神清气爽。感觉眼睛耳朵的灵敏度都提高了不少。
我站起身，正要吹灯走人。门外走进来一个青春女孩儿。那叫一个漂亮，动人。尤其在这夜半之时，更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我神来了一句：“请问你找谁？”
女孩儿浅浅一笑，露出俩小酒窝，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我不找谁，我就住这儿。你怎么到我家来了？”
“你家？这破屋烂墙的都不知道多少年没住人了，住鬼还差不多。你是鬼啊这是你家？”
女孩儿浅浅笑着：“怎么了？我是鬼不可以吗？”
女孩儿说着低头一抹脸又一仰脸，一张脸变得十分可怕。眼珠子瞪着，舌头往外伸着耷拉很长。脖子里还套了一截断绳。
我一见不由得哈哈大笑。这吊死鬼被我笑愣了，傻傻地问我：“刘小帮，你不害怕吗？我要掐死你！”
我哈哈笑着伸开两手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说：“来来，掐死我哈，阎小米。”
这吊死鬼一愣，猛地就扑进了我怀里，俩手在我脖子上比划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掐死你，掐死你，掐死你。”
我紧紧抱着她，感受一刹那的温馨。女吊死鬼闹了一会儿忽地跳起来：“什么东西硌着我了？”
我尴尬地瞅瞅自己裆下支起的帐蓬，说没啥东西。
女吊鬼变成了阎小米，怪我道：“不好玩儿，不好玩儿，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来是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