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高笑离开太乙山并非情愿,因为距为蛊雕舀水还有一段时间,看赵小苟和浮屠雄的眼色与言谈,巴不得他早点离开;同时赵小苟多次拿咸阳百姓中蛊之事恐吓于他。好汉不吃眼前亏,种种原因,使柏高笑觉得还是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柏高笑与弟子琳林雇了一辆马车往回赶。在车上,柏高笑一言不发,极不高兴。琳林忍不住问道:“师父,您为什么不带师母一起回来啊?您与师母感情那么好,这次没有师母陪您同行,肯定让您不快乐了。”柏高笑也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不想让徒弟看出自己的无奈,便勉强地笑道:“琳林呀,师母生病还要医治和休养一段时间,同时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能与我们同行。师父呢,过段时间还会要去太乙山的。”琳林天真地道:“师父是去接师母吗?”“当然咯,师父不能让你师母一个人留在那里嘛!”柏高笑低声地回答着。他在回答这话时,心里没有多少底气。
柏高笑心里很清楚,那可恶的赵小苟是一典型的伪君子,就应该叫“赵小狼”,他简直就是一只色狼,每次见到我夫人时,总是色迷迷的注视着她。说不定在我柏高笑离开太乙山,就被他赵小苟搂在了怀里。说下次去接夫人,还不一定能接得回来呢!他越想越觉得窝火。
柏高笑一想到夫人,既疼她,又觉得对不起她。她跟了我这么多年,只怪自己无用,也没有让她真正过一天女人的日子,每次撩拨夫人达到高潮时,可那不争气的东西偏偏在关键时刻就不愿再往深处着想了,让夫人场场生气,自己次次沮丧。他曾为此处处求医,总是无功而返。虽然自己会巫蛊,就是治不了自己。唉!可能是自己坏事做多了吧!这就是报应,罪有应得啊!这次为了那不义之财,又害苦了咸阳百姓,死了这么多人,不知会不会引起天怒,遭天谴啊?或许,赵小苟对夫人的垂涎,就是报应的开始。柏高笑越想越觉得有些害怕。
这时,马车被折腾了一下,柏高笑差点被摔了下来,幸得琳林反应快,及时将他扶住。“师父,您在想什么呢?”琳林看到柏高笑低着头,半天没有做声,不禁相问。
柏高笑道:“没想什么。唉,琳林,这么多年了,你觉得师父待你与虺术中如何?”他们俩人不知是被柏高笑从小骗来的,对他们谈不上好与坏,所以,琳林对他突然这么一问,也不知如何回答为好。好久才说了一句:“差不多!”柏高笑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太满意:“差不多?”琳林点了点头。柏高笑平时对虺术中和琳林比较严厉,动不动就训斥他们,甚至口出污言、出手相击。现在长大了,对他还心存畏惧。
柏高笑叫琳林坐到他身边,琳林还显得有些不大情愿。他非常和善地对琳林道:“琳林,以前师父对你和虺术中是严厉了点,师父对不起你们。其实师父是为你们好,请原谅师父吧!”十二岁的琳林第一次听到师父这么温顺的语气,反倒觉得不习惯,偏过头看着柏高笑,似乎不相信他会有如此大的转变,也在怀疑他说的不是真心话。但琳林哪里知道这位身体可怜,而心地并非良善的师父,此时内心正充满着矛盾和痛苦。
柏高笑隐隐地感觉到自己将要大祸临头了:被毒死的咸阳百姓的鬼魂在向他伸手;陈灿略在找他算账;浮屠雄在杀人灭口;赵小苟在置他于死地,而后强占他的妻子……特别是身边的琳林和虺术中的父母在向他要回自己的子女,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琳林以为他冷,便关心地道:“师父,你冷吗?要不要添加衣服?”
女孩的细心,徒儿的关怀,加上刚才的所思,让柏高笑有了几分愧疚。凡人,终究有良心发现的一天!也许七十多岁的柏高笑发现了自己的良心,他打算回到山上把虺术中和琳林的一切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选择去留。
在离开太乙山的第七天未时,师徒俩人来到了乌山脚下。柏高笑唤来蛊雕,与琳林一同来到黑水河畔。蛊雕不仅喝足了含有妖、鬼之气能滋生蛊毒的秽水,而且协助琳林舀回了备用水。蛊雕向主人柏高笑怪笑着,示意可以启程了。柏高笑与琳林骑在雕背上,向白山飞去。
不一会,柏高笑与琳林回到了离开两个多月的白山茅屋。徒弟虺术中飞跑出屋,高兴地迎接着师父、师妹。两个多月来,虺术中与蛊雕为伴,虽然没有交流想法之人,却也不感到寂寞,与蛊雕建立了****之情。蛊雕每天给他啄来野味,使虺术中的一日三餐倒也过得较丰盛。
师父、师妹的回来给虺术中带来了欢乐:“师父、小妹,你们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啊?我和蛊儿都想你们了。”蛊雕在旁边叫了几声,翅膀扑了几下,表示着对他们的亲热。柏高笑虽然严厉,但毕竟他们生活了这么多年,虺术中与他们有了一定的感情。柏高笑含笑道:“哈哈,臭小子,你会想我吗?”“这是当然嘛,师父!”虺术中感觉到师父并不像以前一样严厉了,便露出了孩子潜在的童真,与蛊雕一起玩去了。
柏高笑这次下山虽然给咸阳百姓和丐帮带来了极大的危害,但也让他看清了官场的丑恶和江湖的凶险,更为可喜的是让他有了良心的发现。也许是人老了更怕死,更会反省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
他认为自己如果再返回太乙山,肯定是有去无回;如果不去,夫人华阳媚就是别人的妻子了。但作为一个男人,哪怕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也要闯。与华阳媚虽无子嗣,但终归是自己的妻子,如果就此拱手相让,说明我柏高笑就是个懦夫,枉称江湖人士了,几十年的“威名”也会因此一落千丈。哼,有什么好怕的?即使把老骨头葬在太乙山,也胜过畏缩在白山之上。他打算带着几十年老伴儿——蛊雕,再行下山。
这天上午,柏高笑师徒三人吃过早饭,对两名徒弟道:“孩子,师父要告诉你们的身世……”虺术中和琳林异口同声地道:“我们的身世?”柏高笑道:“是的,你们别打岔,听师父慢慢给你们道来。”
虺术中、琳林天真地道:“好,我们听师父的!”柏高笑望着远处回忆道:“虺术中本是蒙古高原上的匈奴人。以前匈奴军队常侵犯秦国北部边境,我的老家在云中。有一年,云中被匈奴占领,并杀了我们不少人,我的祖父母也被他们杀害了。那时我还没有你们这么大,只有六七岁,但见到的惨状至今还记得很清楚,我发誓要报复他们。为防止他们将我全家杀光,我父母就带着我逃到了这白山之中。后来,匈奴被秦军打败,赶出了云中。
“十年前,匈奴又想犯我边境。几十年的仇恨还没有忘记,我认为报复的时机到了,便回到云中,化装成放羊老头,摸到匈奴营中,本想用使用巫术的办法惩治他们的头目。后来看到一个小男孩在帐外玩耍,便起了歹心,认为与其让头目死,不如让他终生痛苦,便把他的孩子哄骗来了。”虺术中疑惑地问道:“您为什么知道那孩子就是头目的呢?”柏高笑道:“只有头目才会带家眷随军。”“那小孩是谁呢?”虺术中想马上知道结果。“傻孩子,那孩子就在我的面前,你说是谁?”柏高笑为了不使虺术中伤心,便转折地告诉他。
“师父,您为什么要这样啊?我的父母不会很着急吗?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虺术中伤心地追问。白高笑自责地道:“孩子,是师父不好,失去孩子的父母一定会很伤心的。后来秦国派林韩成太尉和蒙恬将军把他们打败逃跑了。”
虺术中伤心地哭道:“不知我父母被打死了没有?”“孩子,听说他们回到了蒙古。师父给你足够的钱,你去找他们吧!你父亲叫虺尤。”柏高笑觉得对不起这孩子,想给他以补偿。
琳林听后,不禁流下了眼泪,半晌才想到要问自己的身世:“师父,那我呢?”柏高笑道:“琳林,对不起,你也是师父骗来的。”琳林惊讶了:“您为什么要把我也骗来?我的家在哪儿?您快告诉我呀!”
柏高笑愧疚地道:“虺术中被师父先骗到这里,我想为他找一个伴,不让他感到孤单。所以,师父把你也骗来了。你的家就在洛邑,那时洛邑是王城,就是国都。你是一位没落的周室王朝一名官员的千金,你父亲叫琳德广,母亲周氏,是周赧王的后裔。有一次,你母亲带着你和仆人一起去城隍庙求神,当时我也在城隍庙转悠,见到你聪明伶俐,甚为可爱,就想把你抱回来,给你师母、师哥做伴。于是,趁你母亲和仆人祈福之际,把你哄出殿外,迅速把你带到了城中,雇了一辆马车,连夜把你带出了洛邑。后来暗地打听,你母亲差点被急疯了。当时,我没有半点愧疚之心,只想为你师母做一件好事。”柏高笑低头道。琳林听后,已是泪流满脸:“父亲、母亲,你们还好吗?师父,你好没良心啊!”
柏高笑面对两位年少的弟子深切愧疚地道:“孩子,师父有罪!术中,你年龄比琳林大,你带着钱,明天就上路回蒙古吧,师父没时间送你了。琳林就陪师父先到咸阳,再自己回去;师父得去你们师母那里。”
虺术中道:“师父我们在一起十多年了,不想回去了。再说我回去也不一定能找到父母。您就把林妹送回洛邑吧!”柏高笑道:“术中,难道你想一个人留在山里吗?”
在虺术中一个人独守白山的这段时间里,已习惯与蛊雕一起生活了。便道:“师父,您把蛊雕留下吧!”柏高笑道:“孩子,一来师父要带蛊雕下山,二来即使把蛊雕留在山上你也难以照料,特别是需要去黑水为蛊雕取水啊!”
“师父,我真的不一定能找到父母了,听说匈奴是游牧族,我上哪去找啊?”虺术中急了。柏高笑一想,匈奴人居无定所,想要找到人是非常困难的,便道:“也罢,你就留在山里,让蛊雕为你做伴吧!不过去黑水河畔,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虺术中心想,又将一个人在这白山中生活了,不觉有些心慌凄凉之感。唉,毕竟还是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孩子啊!今后将如何生活下去,谁也不知道。虺术中带着伤感独自走开,一个人流泪去了。
柏高笑对琳林道:“琳林,你去收拾一下,明天随师父下山去吧!”琳林低着头,应了一声“嗯!”走开了。柏高笑望着他们的背影,似乎在擦拭眼泪。
这一夜,三人几乎未曾入眠。柏高笑在想:这次下山,将一去难返。六十年的白山生活就要结束了,这里的一草一木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富有情感,一旦离开,不免有些依恋和难舍。自己一生做了那么多坏事,制造了多少人间悲剧,也许这就是报应吧!但与夫人华阳媚和两个徒弟毕竟有十多年时间,怎么说也有点舍不得他们。
虺术中心想:一个人在这方圆几十里无人烟的地方独自生活下去,将会面临着多大的艰难与困苦;如果离开这里,又到哪里去找失散多年的亲人呢?但愿还健康地活着。虽然柏高笑可恶,也但愿他们都能活着回到这茫茫白山来。
琳林更在矛盾之中,女孩的感情是细腻的,她想留在这白山中相伴术中哥哥,但更想回到父母身边。过几天如能见到父母,他们该有多高兴啊!这时她的脸上有了一丝微笑。她没有去过多的责怪柏高笑,主要是因为他的高度残疾,让他生出了悲悯之心。但她有些想华阳媚了:华阳媚对她很是关怀,让她体会到了母爱。唉,也不知师母现在怎么样了?“病”是不是好了?
天亮了,三个人分别在即,柏高笑再次叮嘱虺术中注意安全,喂养好蛊雕;琳林与虺术中挥泪告别,俩人第一次流下惜别的眼泪,小时候的嬉闹、玩耍和被师父责骂、受罚的景象浮现在俩人的眼前……虺术中忍不住地一把抱住琳林:“小妹,我们还能相见吗?如果找不到父母,哥哥在山上等你回来!”
琳林眼泪双流:“哥哥,小妹不能陪伴你了,你一个人在山上要好好照顾自己。等你长大后,来洛邑看小妹吧!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琳林永远是你的小妹妹。”虺术中也泪眼婆娑:“琳林,我们永远是好兄妹,等我长到十八岁时,我一定下山来找你。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闯江湖吧!”琳林泪如雨下:“哥,小妹在洛邑等着你!”
柏高笑催促道:“琳林,我们走吧!,你们还很年轻,如果有缘,日后自有相见之日!”虺术中、琳林依依不舍,挥泪相别。
这时,蛊雕走了过来,向老主人和琳林发出了婴儿般的叫声。不知蛊雕是在为俩位主人告别,还是舍不得俩位主人离去,抑或只是在为老主人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