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做通了母亲的工作,答应和我一起去了结这门早就该结束的亲事。吃过早饭,我和母亲首先来到二姨家。人们常说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也只有通过二姨这个媒人从中斡旋,才能做到既不影响两家的关系,又能解除我们之间的未婚关系。从二姨脸上,我看出她难为情的样子。一边是姐,一边是妹,哪一个都不好得罪。二姨无奈地只好随着我们朝幺姨家走去。
北风呼呼地叫着,天上飘起了蒙蒙细雨,一股股寒气肆无忌惮地朝我们袭来。这是一个连续灰暗与阴郁的天气,寒风已卷去灰白天边之下的树叶,杨树青杠树的叶子在疾风中纷纷凋落,每吹过一阵寒风,经霜的树叶猝然脱离树枝,像一群飞鸟一样,在风中飞舞。在赤裸裸的乡野上,只有深而又长的寂静,这寂静里掠过乌鸦的叫声,报告着一个严寒冬天的到了。看着蹒跚的老母亲,看着母亲头上飘拂的白发,我一颗滚烫的心也渐渐冷却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阿华没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幺姨幺姨夫更是有恩于我。姨父为了让我与阿华尽快结为连理,不惜放弃自己的美好前程,提前退休让阿华顶了班。为此还引起两个表兄弟的强烈不满,认为不让儿子顶班而把班交给女子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有些事一想起来,总觉得阿华及其父母真是用心良苦啊。阿华看出我对她的冷谈以后,她的心反而更热。一到星期六,她总是准时进城,不是约我去看戏看电影,就是约我去御马河边玩耍。在和阿华出门时,我总是让阿华走在前面,我远远地跟在她的后头,没有谁能看出我们在耍朋友。
记得在去阿华家的麦地旁,在皓洁的月光下,在充满神秘色彩的夜色里,两颗年轻的心总按捺不住青春的冲动,做起男女之事来。这真有点像一对露水鸳鸯,更像是偷情者,本该在家里干的事却在荒山野岭里做了起来。这也不能完全埋怨我们,在单位我们四个人一个寝室,在家里有双方的父母姊妹,我们毕竟还没有结婚,怎么好明目张胆去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呢?这种担心也不一定完全正确,阿华父母并不反对我们干这事,对我们俩的事他们并不是不知道,但他们总是睁只眼闭只眼,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
记得有一次,姨父母都在家,我被安在阿华的闺房睡觉。晚上我们玩得很晚很晚了,阿华还不肯离去。等到她的父母姊妹一个个睡去,阿华毫无羞涩地爬上床……那天晚上,阿华坚持要在我的床上过夜,在我的再三劝说下她才很不情愿地离去。事后,我才明白,这是阿华及其父母设下的圈套。
社会上已经风言风语,说我没有良心,是当代陈世美。前段时间,戏院里演《铡美案》,我深深地为秦香莲的命运和精神所感动,也对陈世美的所作所为而深恶痛绝。我曾经动摇过,不想落个陈世美的骂名。但又一想,人家陈世美是结了婚有儿有女的人,在高官厚禄的诱惑下改变了初衷。我与阿华之间只不过是未婚关系,这是哪和哪呀!现在耍朋友,哪个不在一起睡觉?当地有一句俗话,叫母狗不摇尾,公狗不爬背。比喻虽不恰当,但说明了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更何况,干那事哪次不是她占主动。再说,这种未婚关系根本就不受法律保护呀!
到了阿华家,姨父母还是像往常一样热情地用好酒好菜款待我们。餐桌上我们一样地谈笑风生,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似的。看着这种场面,我的心感到深深的内疚,退婚之事不知如何开口。我只好一杯一杯地喝着闷酒,大块大块地吃肉。不过,我的决心已下,为了自己将来的幸福,无论如何也要把我的意思表达出来。
饭后,退婚之事才进入正题。母亲首先讲明我们的来意,表示了自己的态度。母亲说:过去在阿华身上所用的一切,就作为当姨妈送给姨侄女的礼物。虽然儿女亲家不成,但姊姊妹妹关系还在呀,以后我们还是要经常走动,不要因此而伤了姊妹家的和气。母亲虽然没有文化,但讲的这些话真的还很有道理。幺姨妈听到这些话,她的脸色由红变白。幺姨夫不愧是当领导的,很和气地说:年轻人的事嘛,当父母的不好包办,他们的事由他们自己作主好了,不过,还是要冷静考虑考虑,你说呢,阿木?我只好表示我和母亲的观点一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幺姨妈不干了,气愤地说,我们都是当父母的,都在带儿带女,耍了这么几年,说不干就不干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啊!阿华,你说呢。从言谈中,我知道幺姨妈的话是说给母亲听的,也是在给我暗示,有些话不好明说罢了。阿华一脸的不高兴,不过,她说出一句很有哲理的话:只要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听着阿华这句话,我更感到内疚。我想,按乡村的风俗双方都怕把事态扩大,让邻里看着笑话。退一万步来说,我们的亲事不成,表妹还巴望着今后找人家嘛。
退婚之事就这样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