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洛铭听了,心里也惊出一声冷汗。是的,他四顾了一下,宁宁去了哪儿?
凌风也慌了。“会不会他去上厕所了?”凌风说医院里有摄像头,都有监控,宁宁应该不会跑去哪儿。话虽如此,但季洛铭和凌菲都经历过宁宁被绑架,因此心里还是紧张。
他们赶紧去了服务台找护士。最后,他们在医院的茶水间找到了宁宁。宁宁捧着个被子,躲在茶水间喝茶。见了爹地和妈咪,宁宁马上上前问:“爹地,妈咪,奶奶怎样了?”虽然明知****不是他的亲奶奶,但宁宁仍然十分关心她的病情。因为宁宁年纪小,季洛铭和凌菲带着他去医院时,没有告诉他****得了绝症。所以,这在宁宁看来,这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感冒。他在走廊里来回走动,也觉得无聊,加上口渴了,他就问护士阿姨要了一只杯子,去茶水间喝茶。见了儿子,凌菲赶紧握着儿子的手,说要带他回家。
宁宁又问了一句。凌菲不能继续瞒着儿子了,就轻声告诉宁宁:“宁宁,你奶奶已经去世了。”
宁宁十分吃惊,他抬起头,看着凌风叔叔一脸悲伤的样子,也不禁难过。虽然和这个奶奶接触不久,但这个奶奶对他还不错。上次去爷爷家,他要吃扬州炒饭,奶奶还特地给他做。
凌菲告诉宁宁,说人要是生了重要的病,医生也没有办法的话,那就离死亡不远了,就算不生病,到老了人还是要死的。就像树,到了冬天,枝叶就会凋零。这是没办法的事,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不能逃过生死。宁宁懂,但他还是难过。现在,季洛铭因为父亲的病,必须留在医院里,凌风忙着料理****的丧事。所以,能照顾儿子的只有凌菲了。但凌菲也不想让季洛铭太吃力,她已经想好了,待会就将宁宁送去杜晓晓家。有她家女儿陪着玩,宁宁一定不会觉得无聊。
凌菲和宁宁从电梯里下来,就给晓晓打电话。晓晓一听****去世了,季增也进了医院,也吓了一跳。她忙对凌菲道:“何必要你过来呢?反正我也没事,我来接宁宁。”
“晓晓,谢谢你啊!”
“咱们是朋友,说这些干什么?你等一会,二十分钟我就到了。”杜晓晓挂了电话,嘱咐了女儿几句。爱爱听了,也要跟着来。
重症监护室内,季洛铭看着父亲,心里想起了许多许多的往事。其实,小时候他的理想并不是当什么军人,更不是为国家服务。季洛铭的理想是当一名画家,因为他擅长绘画。他人生的许多道路,是父亲设计好的,他需要的,只是朝着父亲设定的目标一步一步地朝前走,不出差错就行。是的,就算他现在当上了将军,可只要一想起自己当初的理想,季洛铭的心里还是觉得遗憾、深深的遗憾。如果当初自己坚持画画的话,那么他现在一定是个杰出的画家。但世上没有如果。但现在想来,走上这样的道路,季洛铭也心甘情愿。不过,和绘画比起来,当然还是为国效力刺激。后来,因为母亲的逝世,季洛铭心里对父亲憎恨过。但很快,他就接受了现实,只要父亲高兴,那就可以。没有什么不可以。虽然他觉得母亲委屈,虽然他觉得父亲薄情。但这就是生活。
说来,这么长时间以来,季洛铭也感觉到,其实父亲过得并不快乐。而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季洛铭也并不了解父亲。现在,他看着爸爸,心里涌起强烈的歉疚。凌风都愿意为过世的母亲举办丧事,自己还有什么不能谅解父亲的呢?母亲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一个父亲,他觉得不该让父亲这样忙碌了。只是……父亲一旦醒来,如果知道****已经去世,不知他的心会不会更悲凉?不过,季洛铭还是打算将真相告诉父亲。季增是昏迷整整两天后才醒过来的。当他一睁开眼,就看见儿子守在他的床头。
父子相见,默然无语。还是季增先开口了,他缓缓地问道:“你阿姨怎样了?”只是这一句,但季增就已经知道凶多吉少。大概……她是不在人世了。
果然,季洛铭开口了。“爸爸……”季洛铭告诉父亲,****阿姨真的已经去世了。现在,凌风正在为她办理丧事。季增又默然了一会,良久方道:“我知道了,她毕竟是我的妻子。这件事……”
季洛铭懂季增话里的意思,听了就道:“爸爸,丧事是以季家为主,凌风是阿姨的亲生儿子,但我是她的继子,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不会让爸爸你失了面子的。”
季增听了,也就迟缓地点了点头。因为知道了事情所有的真相,季增心里已经不那么怀念她了,怎么将丧事办的更风光一点,这才是他所要做的。但他知道,儿子一定会妥当处理的,这个不劳他多担心。可是不管怎样,到底也是在自己身边生活了多年的伴侣,说不哀伤,那是假话。只是……当着儿子的面,季增还想克制。季洛铭已经看出父亲心里想的,他就轻声说道:“爸爸,你心里难过,都说出来哭出来吧,这样你会好受一点。”
“洛铭,爸爸其实也不是想哭。爸爸只是觉得自己很蠢。一切错都是爸爸的错。如果,当初我对你母亲好一点,一心一意地对地她,又哪里会将****放在心上呢?说来,你母亲是被我气死的。我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我……不能原谅我自己!我恨我自己!”季增老泪纵横地说着,一面又叹息不已。正因为知道了真相,他尤其不能原谅自己。“爸爸,一切都过去了!怎样都没用了!您要做的,就是好好地活下去!勇敢地活下去!”季洛铭鼓励父亲。
“不……”季增不是不懂儿子的意思,但听了只是长叹一声,“晚了!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爸爸不能不对你母亲的去世无动于衷。****是咎由自取,可爸爸又何尝不是呢?你母亲是个传统的好女人,在她去世后,爸爸才能靠一点一滴地回忆,去领略她的好。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再怎样,你妈妈是不会活过来了!”
季洛铭听了,想起母亲,他也难过的说不出话来。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一个月。这一天,凌风来找凌菲,顺便送了一个礼物给宁宁。“凌风,最近你怎样?”这是凌菲所关心的。****去世后,凌风好像成熟了许多。
“我还好,你呢?”朋友之间,就是这样互相关心。
“我也不错。”凌风说的简短而有力。母亲死了,他的心里已经不恨母亲了。所有的恨意,随着母亲的去世,已经烟消云散。他现在有空了,反而会去母亲的墓前,和她说说话,聊聊天,倾诉一下自己心里的苦闷和孤独。
“凌菲,宁宁呢?”凌风这才发现,房间里没有宁宁的影子。
凌菲听了,就笑:“他还在成宇轩家里呢,也是前世有缘,宁宁和爱爱真是投缘,见了面,什么话题都聊得来。”
凌风就道:“小孩子就是这样的。”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大概就像宁宁那么大,他已经被养父母收养了,因为和季洛铭同住一个大院,就那样认识了他。后来,还有成宇轩的加入,他们三人就成了学校有名的铁三角。想想,凌风就觉得恍然如梦,时间过得真快啊!“对了,洛铭呢?”凌风又问。
凌菲就告诉他:“洛铭还在医院里。老爷子的病情时好时坏的。他的情绪也不稳定。除了季洛铭能安抚他,别人都不能。”凌菲见季洛铭如此辛苦,也提出过请护工或者自己和他轮换,但试了几天就发现不行。最然自己照顾的也是尽心尽力的,但老爷子的情绪就是很低落。无奈之下,凌菲只有给季洛铭多做一些好吃的菜,让他补补身子,不要太累了,营养又跟不上。凌菲是真的很心疼季洛铭。
“嗯。我想他们父子一向有隔阂,现在老爷子生病了,或许他们之间的感情能有所增进。”这是凌风的良好愿望。但凌菲却告诉他:“实话告诉你吧,老爷子也撑不了多久了。医生说他有严重的心脏病,现在,又检查出了肾病。根治是不可能的,也就是多拖延一些时间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想,总是我母亲去世打击了他。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喜欢身边有个伴的。”凌菲听了,就看了一下凌风,欲言又止。该怎么说呢?其实季增并不怎样思念****,更多的,他是对原配妻子心存愧疚。过去了三十多年了,他才知道当年的情由,他内疚痛苦的简直要死去。正是因为根本就不想活在人世上,所以季增的病才会一天一天地加重。他想早点死,到了地底下,好对素芬磕头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