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耷拉着脑袋不做声,他自己也知道,能像现在这样还有吃有喝,住在别院里,名为软禁,其实也没人怎么看着他,完全是叶承平的功劳,只是自己心中郁闷,所以越发在屋子里坐不住,国公府的事情很可能是因他而起,他就总想着在府里各处走走,或许就会有什么发现呢,给案子提供点线索也好啊,算是弥补自己的罪过。
将江云安置在床上,齐博正要命人去延请名医,就听江云道:“我忽然想起来,常妈妈那位二女婿听说医术就十分高明,不如请了他来,也省得折腾。”
齐博皱眉道:“他很有名吗?治疗骨折拿手么?你以为你这是碰了蹭了,是个大夫就可以治啊?”
江云道:“虽然不是什么名医,但我时常听这府里的下人提起,说他医术很不错的,而且所学颇杂,什么都能治上一治,大前天我还看见他来府里给人治病,后来听说是为厨房的柳五娘治病,让人过去找一找,兴许他还在呢,正好先请过来看看也好。”
齐博道:“既如此,就派个人去厨房看看,另外擅长治疗骨折的大夫也要请来。”
青山答应着出去了,齐博给绿水使了个眼色,这小厮会意,便也出门,屋里一时间就剩下齐博和苏兰心以及江云三人。
齐博脸上懒洋洋的表情慢慢就消失了,江云和苏兰心惊讶看着他的面色逐渐凝重,到底是苏兰心更了解他,连忙悄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江云今天的伤不是凑巧,而是为人所害。”
齐博语出惊人,与此同时,他一把捂住了江云嘴巴,将对方那一声惊呼给摁进了喉咙里。
“怎么说?”
苏兰心连忙拖了张椅子在齐博对面坐下,只听他沉声道:“我在那木渣儿里看见一颗小米粒大小的渣子,闻着有一股淡淡的蜜饯甜香。”
“蜜饯甜香?”苏兰心疑惑,但旋即醒悟过来,立刻急切道:“引老鼠用的?”
这一次江云是真的诧异了,看着苏兰心的目光如同见鬼一般,喃喃道:“姑娘又没有去现场,怎么竟好像是亲自见到那里情形似得?”
苏兰心淡淡道:“这有什么难猜?你的腿是让大树倒下砸伤的,王爷又说是在木头渣子里发现的蜜饯粒儿,这必定是树根子招了老鼠,被咬得彻底烂掉,若是想不露痕迹地让树倒下,自然还是用老鼠咬最合适,那用点心引老鼠过去,自然是是最简单省事的办法。”
江云纳闷道:“可王爷看到的是蜜饯颗粒啊,并不是点心。”
苏兰心“扑哧”一笑,摇头道:“你素日里也很聪明,怎么这会儿倒不开窍了?蜜饯的颜色深,就算是弄碎了,洒在木头渣子里也很明显啊,所以肯定是用点心,不过这点心里嵌了点儿蜜饯罢了,那人必定已经费力清除过,只是残余了这么微不足道的一点渣儿。他大概也没想到会有王爷这样目光如炬的怪物,所以没有做到尽善尽美,就让王爷抓到了破绽。”
“喂喂喂!话就不能好好说?本王这叫本事,怎么就成了怪物?”齐博不满地叫。
也只有在苏姑娘面前,睿智王爷才会变成轻狂少年一般,就这样,还敢说不是喜欢?忘了哥哥我是过来人?
江云暗地里撇撇嘴,他倒忘了他比齐博也大不了多少。这里苏兰心也不肯和齐博说笑,而是若有所思道:“如果是人为,那么昨天江云跌进地窖的事情,就很可能也不是意外了。瘦猫?呵呵!这哪是瘦猫啊,分明是勾魂使者。”
齐博道:“江云久在国公府,很少出去,能够知道他爱猫如命的,必然是府里人,这和我们先前推断的内鬼盗宝恰好符合;再则,对方处心积虑要杀江云,必定是有一个目的,这个目的是什么呢?”
“会不会是为了栽赃嫁祸?因为我的身份已经暴露,所以对方想把我杀掉,这样就可以把盗宝的罪名按在我的头上。”
“不会。”苏兰心摇头断然道:“我们已经让你住进这别院,说是软禁,其实并没有囚禁于你,任谁看了,都该知道我们对你已经释疑,若你这个时候被人害死,不但不可能栽赃成功,还明摆着是告诉大家幕后还有黑手。要栽赃,除非是在你的身份刚刚败露时,他们立刻就将你杀掉,然后伪装自杀,这还有可能。”
“那会是谁要除掉我呢?不是我自夸,虽然我对不起国公府,但是这三年多,我在府里刻意结交笼络下人,人缘那也是十分不错的,断断不可能有人恨到要杀我的地步,连国公爷都饶了我的性命,试问还有谁能比他更恨我呢?”
江云一头雾水,却听齐博道:“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倒觉得这事儿蛮简单的,对方除掉你,应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江云惊叫一声:“可是我并没有同伙啊,杀我灭什么口?”
齐博皱眉道:“是啊,我也觉得十分奇怪,说起来,你真的没有同伙吗?”
“对天发誓,小人若有一句虚言,天打雷劈万箭穿心头顶流脓脚底出血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
“行了行了,我信你还不成?你发誓倒发得顺溜。”齐博翻翻眼睛,忽听苏兰心在一旁问道:“是了江云,你这两天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没有啊。”江云一脸茫然地看向苏兰心,齐博却是精神一振,问道:“你怀疑他是无意间看见了盗取三宝的凶手?”
苏兰心摇头道:“不一定是盗宝凶手,但一定是有事情。江云你再仔细想想,有些人有些事你可能当时没有放在心上,一掠而过,但是对方却十分心虚,所以想要杀你灭口,这样看来,你肯定是和他们有什么牵连的,只是你还不知道而已,你再仔细想想。”
江云仰头看着房顶,想了许久才颓然道:“没有,我这两天也都是在府里打转,真的没有看见过什么人啊。”
“这样,我们把你三天内见过的人全部捋一遍,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齐博和苏兰心好不容易有了一条线索,虽然这未必就是三宝失窃的线索,但若是能就此解开别的杀人偷盗之类案件,也是好事一桩。
江云使劲儿眨巴着眼睛,喃喃道:“这三天,王爷和苏姑娘,芳龄芳草,青山绿水,还有护卫们……”
“这些人怎么可能有问题?”齐博又翻了个白眼,想别的人,这府里的。”
“这府里的人我也几乎是天天见啊,要想杀我灭口,早就杀了。”江云都快哭出来:“要说事情,我真的没有看见任何事啊,如果真有事,哪怕只是一点苗头或者痕迹,我也会有印象的,你们也知道,我其实也可以算是聪明人对吧?”
苏兰心看了齐博一眼,暗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真是至理名言,江云还是烟云的时候,那是多么稳重谦虚的好姑娘;变成了江云后,搬来这里还不到五天,脸皮就厚到这个地步了,无赖风格简直就像是和王爷一脉相传似得。
正想着,就见芳龄走进来道:“江公子,你说的那位大夫,因为家里有急事,所以今儿个给柳五娘看完病就走了,我劝你还是乖乖等着名医上门为你诊治吧。”
“真是的,我就说这两天流年不利吧。”江云摇摇头,此时他那只腿疼的钻心,齐博见他脸上汗珠滚滚而下,便起身道:“行了,你好好养着吧,呵呵!不喜欢闷在屋子里?这一回不闷也得闷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你这是骨折。”
江云没法起身送他们,就在床上拱手相送。两人出了门,只见叶承平匆匆赶来,一进门便急着道:“怎么?我听说江云的腿被树砸折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霉星罩顶呗。”齐博翻了个白眼,正要拉着这贼心不死的表哥去书房说话,就听他嘿嘿笑道:“王爷,我爹请你和苏姑娘去他书房相见。这个,本来应该是他来见您,不过你知道,这些日子为了御赐三宝的事儿,他着实病了一场,焦躁得很,如今嘴上好几个大燎泡,身上还生了火疖子,大夫不让他见风呢。”
齐博没好气地看了这厮一眼,恨恨道:“你这个不孝家伙,舅舅都上火成了这个样儿,怎么你整日里还是乐呵呵的?”
叶承平苦着脸道:“谁说我乐呵呵了?我这是苦中作乐你没看出来吗?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的?我就是这么个性情嘛,天生的豁达乐观,坚强理智……”
“滚蛋吧,我看你就是没心没肺。”齐博冷哼一声,接着看向苏兰心道:“苏姑娘,舅舅这是沉不住气了,走,咱们去见见他。”
苏兰心犹豫道:“那是国公爷,我一个民女……”
不等说完,就听叶承平连声道:“不不不,不是这么说的,苏姑娘虽是民女,但您为了我国公府御赐三宝的案子,事必躬亲劳苦功高,我爹特意嘱咐过,是要您和王爷一起去见他。”
苏兰心苦笑道:“八字还没有一撇,谈什么劳苦功高?罢了,既如此,我就和王爷一起过去吧。”
叶承平心中暗喜,等到两人一出了院门,他便立刻连跑带跳进了江云的屋子,大呼小叫道:“阿云,我听说你腿被砸折了,怎么会这样?放心,我已经命人去找金陵城最好的外伤大夫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