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兰心扭头看向齐博,疑惑问道:“你怎么如此清楚?是新平侯爷向你交代的?”
齐博苦笑道:“不是。景妃娘娘出宫,父皇自然不放心,她又没有子嗣,所以派了我护送她过来,我一直在景妃娘娘身边,这些事自然逃不过我的眼睛和耳朵。”
“原来如此。”苏兰心恍然,又听齐博问道:“是了,你有没有看出什么来?”说到这里,大概也觉自己太过心急,连忙补救道:“当然,看不出什么也是正常的,说实话,老太君的尸体我也看过,也没看出什么来。”
“我觉得有一点很奇怪。”苏兰心黛眉微蹙,这边齐博却是精神大振,连忙道:“有疑点就好,有了疑点,就总有可下手之处,你说,哪里奇怪?”
“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也不知做不做得准。”苏兰心慢慢沉吟着道:“你不觉得,老太君的面容有些奇怪吗?她的五官扭曲,目光中似还残留恐惧,这是惊吓而死确定无疑,可是……可是在她的五官中,我总感觉到还有隐隐一些愤怒,就好像……好像……”
“好像在恐惧之中,还夹杂着怒火愤恨,觉着怎么会是那个人?他怎么敢来?对不对?”
齐博忽然插口,一下子就让苏兰心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点头道:“没错,就是这种感觉。所以老太君的面孔虽然惊吓的扭曲,但还透着一丝……”说到这里,忽然觉着这样说法对死者似乎有些不敬,便连忙住口不言。“
齐博却没有这样的顾虑,他也曾经断过案,深知什么也比不上查出真相重要,更何况老太君身份虽高,在他这个皇子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所以毫不迟疑接口道:“透着一丝狰狞,你是不是也觉着如此?”
这一回苏兰心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齐博长舒出一口气,轻声道:“怪不得,怪不得我陪着景妃娘娘看了一眼老太君之后,就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原来却是如此,幸亏姑娘提醒了我,不然我还抓不准心里这点感觉。”
说到这里,便微笑道:“果然请了你来是正确的,也不枉我不顾皇子身份耍赖,哈哈哈,这赖耍的太值了。”
“王爷悠着些吧,这还是在新平侯府,老太君新丧,府中人人悲伤之时,你还在这里大笑,万一被人看到,不知人家多恼怒呢。”
齐博的笑容僵在脸上,好半晌才讪讪道:“景妃娘娘是一定会发怒的,至于别人么,呵呵……你说,这诺大的后宅,有几个人真的会为老太太悲伤呢?”
苏兰心还不等说话,就见前面有一道白色人影一闪就消失了,她正疑惑,就听齐博沉声道:“是谁?出来。”
话音落,一个俏生生的身影从月洞门内挪出来,远远儿就停下见礼,因为垂着头,苏兰心看不清面孔,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惊讶道:“是明瑜妹妹吗?”
“苏姐姐。”
对面女孩儿抬起头来,果然是梁明瑜,此时一张俏丽面孔上全是泪痕。苏兰心连忙紧走几步上前,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了你?”虽这么问着,心中却知道不可能,这会儿新平侯府为皇妃回府和老太君新丧的事就已经忙得脚打后脑勺,有谁闲着没事儿干来欺负这位千金小姐。
果然,就见梁明瑜摇摇头,然后抓住苏兰心的手急切道:“苏姐姐,姑姑……娘娘可是请了您来查探祖母去世真相?”
苏兰心和齐博对看了一眼,不明白这小姑娘是什么意思,苏兰心来侯府是做什么的,人人心里都清楚,但会直接说出来的却没有几个,不知梁明瑜怎会知道这件事?她又为什么特意提出来?
“哦……可能是吧,娘娘让我过来看看。”苏兰心含含糊糊地答着,话音未落,就见梁明瑜一脸的惊惶急切,摇着她的手道:“姐姐,祖母不是我娘害的,您向来聪敏,又是明察秋毫,可一定要帮我娘洗清冤枉啊,祖母真不是我娘害的。”
这话可就有些惊心动魄了,苏兰心再次和齐博对看了一眼,就听齐博沉声道:“梁姑娘,你何出此言?没人说是侯爷夫人害了老太君啊。”
梁明瑜眼泪就又下来了,哽咽道:“虽然现在没人说,可是迟早会有人说的。苏姐姐,你一定要查明真相,替我娘洗刷冤枉,不然她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迟早有人说?这个人是谁?听妹妹的意思,莫非有人会利用这件事陷害侯爷夫人?”苏兰心轻轻拍着梁明瑜的肩头,果然让她的心情缓和了一些,她又掏出帕子,替梁明瑜擦了擦眼泪,就听对方恨恨道:“这个人还能有谁?当然是庄姨娘,她恨不得我娘和我还有我弟弟去死。我娘一直和我说,这府里最阴险的毒蛇,莫过于她,说不定祖母就是她害的,然后来陷害我娘。”
“梁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就连齐博都倒吸了口冷气,他只知道后宫冷酷,却不知这大宅门的后院也好不到哪里去,梁明瑜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纯真少女,竟然就能说出这样话来,可见她对那个庄姨娘是多么的痛恨不齿。
“当然不是乱说。那个女人最会装模作样,苏姐姐,你千万不要让她给骗了。”说到这里,又伤感道:“罢了,就算是你被她骗到,我也没有话说,连祖母和姑姑……娘娘都被她骗到,苏姐姐你也是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苏兰心哭笑不得,齐博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梁明瑜不知是不是太过害怕,又或者悲伤过度,说话着三不着两的,更不用提最后一句话,好像苏兰心也不是什么好人似得,拜托,你就算心里真这么想,也不能说出来啊。
“好好好,我必定不会被她骗到。你现在赶紧回房吧,被人看见你在我们面前说话,也不好。”苏兰心又替梁明瑜擦了回眼泪,好说歹说总算把小姑娘哄回去了。
“梁姑娘过来说的这番话很有意思,你是怎么想的?”
看着梁明瑜跑远的身影,齐博若有所思地问苏兰心,却听她叹了口气道:“她这番话只透露出了一个信息,就是她母亲和庄姨娘不和,最起码也是面和心不合。不过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当日在我家,就有人说老太太这一去,她和她母亲的日子必定更加难过了。”
“如此说来,侯爷夫人就没有害老太君的动机了。”齐博用扇子轻敲手心。
“却也未必。”苏兰心摇摇头:“梁妹妹自然要向着她的母亲说话,这就如同断案中亲属不能作证一般,不足以采信。”
齐博目中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呵呵笑道:“果然是精通律法,连这个都能知道,不错不错,本王真是越来越看好你了,可惜你是女儿身,不然定要将你赚入刑部,到时候苏大人在大理寺,你在刑部,看你们叔侄两个打擂台,一定非常有趣。”
这人都什么恶趣味啊。苏兰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冷笑道:“也许我们不打擂台,反而联起手来呢?到时候定是所向无敌。”
“好志气。”齐博喝一声彩,竖起大拇指,然后面色一整:“那依照你说,到底是谁害的老太君呢?”
“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哪里就能下结论?亏你还是断过案的。”苏兰心哂笑,登时让齐博哑口无言,接着自己也失笑道:“得!我一时心急,倒让你抓了痛脚,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问你,你直觉中是谁嫌疑最大呢?”
“掌握的情况太少,不好说。”苏兰心摇摇头,忽然又奇怪道:“为什么你认定了是有人害死老太君呢?须知这府中的主子都是老太君晚辈,其他的就全是奴仆,若是有奴才敢暗害老太君这样的人物,便是凌迟抄家之罪;若是晚辈害死长辈,也是忤逆大罪,一旦张扬出去,全家都要被连累,即便不宣扬,她也难逃一死。老太君在世,宫里景妃娘娘的心就始终在这府里,可以说,害死老太君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我觉着这件事未必就是有人谋害老太君,也许她老人家年老眼花,看见了什么稀奇恐怖的东西,自己吓死的呢?”
“吓死肯定是吓死的,但你必须明白,老太君去年刚刚过完六十大寿,六十年啊,她老人家什么没见过没听过?能够将她活活儿吓死的,要是多么恐怖的东西?更何况,你刚刚也说,老太君的表情很奇怪,恐惧中还有些愤怒,以至于面孔狰狞,这里面恐怕也有好大一篇文章,所以,我的看法是:虽然老太君乃是惊吓致死,可这惊吓,只怕是人为安排的。”
苏兰心点点头,齐博说的也有道理,因沉吟道:“若真是人为安排,那这必定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着周详计划,说不定很早之前就开始布局,只要布局,就必定有迹可循。”